卖炭翁

大哥还在跟马木匠学手艺
二哥随外庄的老四学油漆才满一年
姐姐过完年跟张家的王瘸子学裁缝了
都没工资
一个弟弟两个妹妹都在上小学
都得交书费学费

1976年8月，接到高中录取通知书
我担心：九口之家，经济拮据
父亲的额际又密布了愁云

瞒着父亲，我叫母亲
缝一条棉被，炒一罐干菜，装一袋米
搭上便车，去学校央求班主任
欠着费让我读一星期
如果父亲不同意，则卷起铺盖走人

周六回家，问及父亲
母亲说，你去读高中的第三天
你爸就给你凑够了书费学费
与同村的毛顺海一起上山烧炭去了
他儿子光明也拿到了高中录取通知书

听后，我扑潄潄的眼泪
沾湿了脑海里翻滾着的白居易的诗句
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
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斑白十指黑

千层底

妈，你临走的前两天，再三
嘱咐姐姐纳完你没给我纳完的千层底
配上黑色的鞋帮

办完你的后事
我就问姐姐要来了你没有纳完的那只
和另外没有起纳的那一双

带回城里，拿起锥子，套上顶针箍
沿着千层底边缘，一针一针，往里纳
念念有词：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