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家庭失欢愁苦起?xml:namespace>
沈复父亲沈稼夫一方面性格慷慨豪侠,为人豪爽仗义,但同时沈稼夫也是一位道学气很浓、家长专制观念很深的老派读书人。沈复陈芸夫妇与大家庭失和的原因,固然同许多大家庭一样,有妇姑勃谿,父子不和,兄弟间隙等等伦理上的痕迹,然而具体到沈复陈芸,多半是因为这对年轻夫妇的性格与性情处事,与老派的家长制作风之间存在着是与非的观念上的鸿沟。
清乾隆五十年(乙巳年,1785),二十三岁的沈复随侍父亲沈稼夫于海宁官舍中。沈家在寄往海宁官舍的家信中,陈芸往往会在其中附寄小函给沈复。沈复与陈芸的感情深笃,他俩结婚五、六年了还是这般情深。沈稼夫每次拆开家信来读,发现里面都夹带有儿媳给儿子的小便条,沈稼夫笑着对儿子沈复说:“嗯!很好!你媳妇能通笔墨,以后你母亲要写家信来,可以让她代笔,也不用再麻烦别人了。”后来因为大家庭成员之间有些误会与闲言碎语,沈母陈夫人怕儿媳陈芸在写给自己丈夫的家信中述事不妥当,所以陈夫人并没有让陈芸代笔写家书,而是与以前一样委托别人代写家信。沈稼夫接到几封家书看笔迹不是陈芸的,就问儿子沈复:“你媳妇是不是生病了?我之前去信让芸媳代写家信的,怎么这些来信还是请外人代笔的?”沈复于是写信回家询问此事,陈芸也不作回答。时间一久,沈稼夫发怒了,他生气地对沈复说:“看来你媳妇对写家信这样的小事情是不屑一顾了!嗯?”沈复一向既害怕又敬重父亲,他赶忙向父亲解释说大概陈芸真是生病了或是她觉得自己写不好家信而不敢代笔。沈稼夫嘴里冒出“哼!哼!”的生气语,以示他是真的生气了,他生气儿媳对他指示的事情的轻视与不屑。等到沈复回到苏州老家,问明白了陈芸不代笔写家信的缘由,沈复知道是父亲冤枉了陈芸,想要代陈芸向父亲解释其中的误会与原因,陈芸赶紧制止说:“我宁可受在外的公公的责骂,也不想失欢于在家的婆婆啊!”陈芸也不为自己辨白,她把苦吞进肚里自己独自承受。
清乾隆五十五年(庚戌年,1790)春天,二十八岁的沈复随侍父亲沈稼夫于邗江(今江苏扬州一带)幕中,父子二人都是独身在外,颇觉生活的不便与落寞。幕僚同事俞孚亭携带家眷同住,一家人其乐融融。沈稼夫羡慕俞孚亭一家享受的天伦之乐,他对俞孚亭说:“我们做幕僚的人一生辛苦,常年漂泊在外,想找一个可以服侍自己生活起居的人而往往不容易找到。儿辈们如果真能体会我们长辈的苦恼并孝顺我们,应当在家乡给我们寻找一个能照料我们生活的人带来,家乡女子的生活习惯与语言毕竟和我们是相合的,这样生活在一起就很方便。”俞孚亭找了个机会将沈稼夫的意思转述给沈复。沈复理解父亲身边没有女人生活上的不方便与寂寞,他写了一封秘密信给陈芸,要她请媒人给父亲物色这样的一位女子。陈芸暗暗地操办这件事,媒人介绍了一位姚姓女子。陈芸并不敢肯定此事能不能成,毕竟姚氏女年轻而且是给别人做妾,而沈稼夫已是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陈芸于是隐瞒着没有将这事禀告婆婆陈夫人。姚氏女子来到沈家,陈夫人一看姚氏女年轻漂亮的模样,心中的愤恨与怨气就不打一处来。媒人向陈夫人谎称说:“此姚氏女只是一个嬉戏游乐的人,你们沈家并不需要费多大的心思,只要你家老爷开心一时就好。”陈芸在一旁也说:“公公已经知道这个姚氏女的情况,公公还要求复儿来接姚氏女去邗江幕府呢。”陈芸又听了一些旁人的意见,于是干脆对婆婆陈夫人谎称:“公公对姚氏女感觉很满意。”陈夫人琢磨丈夫要纳妾,心中早已是极度伤心与生气,她怒斥陈芸说:“你既然知道这姚氏女是一个嬉游的不正经女子,并非正经人家的女儿,你为何还要托人介绍这么一位女子到我们家来!”陈夫人醋坛子打翻,陈芸好心却办成坏事,因此陈芸得罪了婆婆。从此以后,陈芸失爱于既是她婆婆又是她姑母的陈夫人。“妇姑勃谿”的矛盾就此种下,这对身为儿媳的陈芸在大家庭中的地位是极其有害的。姚氏女子最终还是去了邗江幕中陪伴沈稼夫。
清乾隆五十七年(壬子年,1792)春,三十而立的沈复受聘于江苏真州(今江苏仪征)官舍。沈稼夫生病于邗江幕中,沈复前往探望病父,心力憔悴的沈复也病倒在邗江,此时沈复弟弟沈启堂同在邗江幕府照料父亲。陈芸写了一封家信来告诉沈复:“启堂弟曾经向邻居妇人借贷,是她做的担保,现在邻居妇人要债要的很凶。”病中的沈复背着父亲询问弟弟是怎么一回事,沈启堂听哥哥问起这事心里很不痛快且窝火,忿忿地回答沈复:“嫂子真是多事!”沈复见弟弟沈启堂蛮不讲理,并没有和他多计较。沈复在陈芸来信的后面写下几句话回寄给陈芸以作处理办法:“我与父亲都在病中,现在没有钱偿还,等启堂弟回家时,让他自行想办法解决。”
过了一段时间,沈复病愈回真州,沈稼夫身体也无大碍。陈芸以为沈复还在邗江,于是又有信寄来。沈稼夫拆开陈芸的来信看,信中再次谈起了启堂弟与邻妇之间的借贷事务,信中又写道:“家中令堂认为老人的病,都是因为姚氏女子引起,等到翁的病情稍稍痊愈之后,你应当暗地里嘱咐姚氏女谎称想家了,我这里也去告诉她父母到扬州去接取他们的女儿。这样一来我俩就可以推卸掉家姑生气家翁生病的责任了。”
沈稼夫读完陈芸的这封信之后,大发雷霆且暴怒,气得全身发抖。沈稼夫责问儿子沈启堂与邻妇借贷一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启堂看着发怒的父亲很害怕,他自己又做贼心虚,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回答父亲说他不知道此事。沈稼夫接着怒气冲冲地说:“此不孝儿媳信中说我这次生病竟然是因为一个姬妾引起,难道我是这种好色之徒吗!此忤逆儿媳竟然如此恶毒地暗骂我是因为纵欲过度而得病的,殊不知我常年游幕在外只是想找一个能安排我生活起居的人,我的这点要求难道算作过份吗!真是岂有此理!真气杀我也!”
沈稼夫骂过之后气还是消不下去,他愤愤地写信给沈复命令道:“你媳妇背着丈夫在外面私自借债,且谗言诽谤小叔,信中又无礼放肆地称呼婆婆为‘令堂’,公公为‘老人’,荒谬荒唐到了极点。我已经派专人带信札回苏州训斥驱逐你媳妇,你为人儿如果稍稍有点人心的话,你应当知道自己的过错!”
沈复在真州接到父亲的这封信札,如闻晴天霹雳。沈复赶紧给父亲沈稼夫写了一封严肃的认罪书。接着他又急忙赶回苏州老家,他害怕妻子陈芸受不了如此措辞严厉的惩罚书而自寻短见。沈复到家后慌忙向家里人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而家里人则拿出沈稼夫写来的斥逐沈复夫妇的信札,严厉斥责沈复夫妇的多种过错,要求沈复夫妇搬出沈家宅院自己找地方住,语气与态度很决绝没有丝毫通融的余地。陈芸一个弱女子哪里遇到过这种被夫家斥逐的境况,她又惊又怕地哭泣说:“我本来也不该乱说话,说错话,但是阿翁也应当宽恕我这般女子的无知与不懂事,大人不记小人过吧。”过了几天,沈稼夫又有手谕自邗江送到苏州宅中,手谕里的意思很明确也很决绝:“我作为大人也不想做过份的事。沈复!你携带妻子儿女自己找地方居住,别再让我看见你们,以免得惹我生气!”
沈复一家四口这下落得无家可归的境地。沈复考虑让陈芸暂先寄居于娘家,而陈芸认为自己母亲已经去世而弟弟又常年在外不归家,不愿意回娘家依赖族中人。幸亏沈复的朋友鲁半舫见他们一家四口落得如此悲惨境地而心生怜悯,招呼沈复一家人搬到他家的萧爽楼居住。
沈复一家四口寄居友人鲁半舫家的萧爽楼差不多一年半时间。沈稼夫后来知道了事端的整个内容,时为清乾隆五十九年(甲寅年,1794)农历七月,沈复刚由岭南广州做生意完毕回到苏州,沈稼夫亲自到萧爽楼来,对沈复陈芸说:“以前的事我都知道了,错怪了你们,你们愿不愿意搬回自己家住啊?”沈复夫妇与父亲尽释前嫌,高高兴兴地搬回故宅居住,沈氏一家人又骨肉团圆了。
安静安定的日子没过多久,接下来,沈复夫妇又遭遇憨园这个孽障,沈氏一家再起家庭风波,而且这次风波来势更加猛烈。
清乾隆五十九年(1794)农历七月份,随表妹夫徐秀峰去广州做生意的沈复回归家乡苏州。沈复与徐秀峰一路返乡,同行的还有徐秀峰在广州扬帮“花艇”买的一个妾。听说徐秀峰在广州做生意挣了钱又带了一个漂亮的小妾回来,大家都围了去观望新人之美,陈芸也被人拉了去瞧美妾。之后有一天陈芸对徐秀峰说:“你纳的这个妾漂亮还算是漂亮的,可是我觉得韵味上还差了些。”徐秀峰不服地说:“如果以后你家三白要纳妾,难道必定是既漂亮又有神韵的吗?”陈芸肯定地说:“是啊!我家三白以后要是纳小妾的话,必定是貌与韵都相当的,否则我还不答应呢!”从此以后,陈芸就专心为沈复物色小妾,然而苦于缺钱一直没有办成此事。
当时有一浙江妓名叫温冷香,游居苏州。温冷香通晓诗文,她所作的《咏柳絮》四律诗传遍整个苏州,获得好评。苏州城的文人士夫中有很多人竞相作诗以和温冷香的《咏柳絮》,大有前世士人争相和陶渊明诗句的趋势。妓者,有才,在温冷香这里又得到了很好的证明。沈复的朋友,苏州吴江的张闲憨一向赏识温冷香的才华。有一天他带着温冷香的《咏柳絮》四律来沈复家里要沈复夫妇和诗。陈芸认为温冷香不过一普通浙妓,论品德与才华,较之苏小小及柳如是等辈还是相差一大截,所以陈芸没有兴趣凑这个热闹并置之不理。沈复见到张闲憨拿来的温冷香《咏柳絮》四律则是技痒手痒,满怀兴趣地和其韵,沈复的和韵中有“触我春愁偏婉转,撩他离绪更缠绵”之句,陈芸见了拍手称赞为沈复的和句叫好。
第二年,即清乾隆六十年(乙卯年,1795),沈复、陈芸三十三岁。这年的中秋日,沈母陈夫人将挈带陈芸等人游虎丘。张闲憨忽然跑来对沈复说:“你今天是不是要去游虎丘?今天我特地跑来邀请你作探花使者。”沈复于是请母亲挈带陈芸等人先行,大家商量好在虎丘半塘会面。张闲憨拉沈复到温冷香寓所。沈复见到了这位以柳絮诗沸传吴下的浙妓温冷香。温冷香半老徐娘,风韵犹在,她的大女儿叫憨园,瓜期未破,未满十六岁,还是个处女。憨园长得一副亭亭玉立的模样且容貌姣好,神韵毕出。沈复赞叹憨园真乃“一泓秋水照人寒”,此句是沈复化用唐朝崔钰《有赠》诗中的句子,“两脸夭桃从镜发,一眸春水照人寒。”沈复在与憨园的短暂接触中,发现她很能通晓一些文墨,沈复认为她称得上是一个才貌俱佳的女子。憨园还有一个妹妹叫文园,年纪还小,小孩子一个。
沈复此时对憨园倒没有痴心妄想做不现实的美梦,又想到招妓举筵要花不少银子,不是他这种寒士所能承受的,他被张闲憨拉到这里来,虽说“尤物”近在眼前,可他的心却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他只是心不在焉勉强与大家答话。沈复借得机会私下对张闲憨说:“我可是个贫士啊,你不会借尤物美女来愚弄我吧?”张闲憨笑着说:“不是你说的那样,今天本来是有个朋友为了答谢我,所以邀请憨园作陪,不巧的是做东的朋友临时被一位有身份的人拉走,我是代我朋友转邀客人安排这次游玩啊,你不要有什么顾虑,不用你来花钱的。”沈复听了张闲憨的解释,心中才释然放松下来。
到了虎丘半塘,两船相遇,沈复让憨园过去拜见沈母。陈芸与憨园也得以相见初识,两人见面后彼此都感觉很愉快,就像是老朋友见面一般。陈芸与憨园手拉着手一同登山,俩人备览虎丘景区名胜。陈芸喜欢在天高云淡的高旷处赏景,憨园陪着她在山顶坐赏良久。
返回野芳滨,两船相并,大家聚在一起畅饮叙聊。等到解维开船,陈芸对沈复说:“你陪张闲憨游玩,留下憨园陪我行不行?”沈复答应了,调转船头驶向都亭桥,沈复与陈芸各自与自己的同伴游玩。
沈复归家已是三鼓时分。陈芸对沈复说:“今天我见到了既漂亮又有神韵的女子!我与憨园分别时已约定,明天她来拜访我,我想撮合你们结成对儿。”沈复惊骇道:“憨园这种女子非有钱人家不能纳娶,我一个穷措大又怎能生此妄想!更何况我们俩人伉俪情深,又何必再寻其他人呢。”陈芸笑着说:“我自己也喜欢憨园,如果她能做成我的妹妹,我们三人一起生活该是多么美好啊!你就等着吧。”
第二天中午,憨园果然来拜访陈芸,陈芸摆下丰富酒席招待。席中以猜枚(赢吟输饮)为令饮酒助兴,一席酒吃喝下来,大家都没有谈到要纳娶憨园这样的话。等到憨园离去,陈芸对沈复说:“刚才我又与她暗暗约定,十八日她再来我们家,我俩要结拜为姊妹,你应当准备好酒肴招待啊。”陈芸又笑着指指自己手臂上的翡翠钏说:“你如果看见这翡翠钏戴在了憨园手臂,说明此事有戏了。我刚才已经对她稍稍吐露了这层意思,只是不知道她的心里会是怎么想的。”沈复见陈芸对结交、纳娶憨园为妾一事这么上心,也就随她去做了。
十八日下着大雨,憨园冒雨前来。憨园与陈芸进到内室,好久俩人才手挽手走出来。憨园看见沈复,脸上立马露出羞色,沈复猜得陈芸的翡翠钏已经戴在憨园手臂了。陈芸与憨园焚香结盟后,沈复与陈芸准备像上次一样以猜枚为令饮酒招待憨园,憨园说她已安排游石湖,随即憨园告辞离去。陈芸兴奋地对沈复说:“美人已得,你怎么感谢我这个媒人啊?”沈复询问其中的详情,陈芸说:“之前我听到别人暗地里说憨园已是名花有主、身有所属,刚才我试探问她,其实根本就没有媒定,我问她‘妹妹可否知道我们今日结盟的含意’,她回答说‘承蒙夫人抬举我,我是高攀你们了。但我母亲是盼望我嫁个有钱人家,我恐怕一时不能做主,希望我们彼此从长计议慢慢说服我母亲才是。’我脱下翡翠钏戴在她手臂时又对她说‘玉取其坚定,而且又有团圆不断的意思,妹妹你先戴上它,我们图个好先兆。’她说‘聚合的权力总在夫人掌握之中。’如此看来,我们已得到憨园的心,困难处就是如何对付、摆平温冷香,我们可以再想想办法。”沈复听陈芸说了内情,笑着说:“姊是不是想要效仿李笠翁的《怜香伴》啊?”陈芸干脆地说:“是的。”李渔所著的《怜香伴》这曲戏写的正是妻子为夫娶妾的传奇故事。陈芸自此以后没有一天不谈到憨园。
后来憨园果然入了一户有钱有势的人家做妾。陈芸想为夫纳一个既美貌又有神韵的妾这个希望落空,以后她竟为此事郁郁寡欢,郁闷而死。
陈芸一向有血崩这个妇科疾病。病因是陈芸弟弟陈克昌常年在外不归家,母亲金氏念叨儿子思念儿子过度而亡,陈芸因此悲伤过度所致。陈芸自从结识憨园以后,有一年多没有发病,沈复心里庆幸妻子得了“憨园”这服“良药”。后来憨园终于还是被有钱有势的人家夺去,富家以一千两银子作聘礼,而且承诺将来赡养憨园的母亲温冷香,这种雄厚实力不是沈复这种人家所能相比的。沈复只能在心里面无奈地叹息:“佳人已属沙叱利矣!”沙叱利是唐代传奇故事《柳氏传》中的人物。韩翊与柳氏相爱,番将沙叱利将柳氏抢走,后来得到侠士的帮助,两个相爱的人终于团圆。
沈复知道憨园已入豪门,他不敢将这事告诉陈芸。陈芸与憨园结为姊妹,陈芸最大的心愿是要与憨园一道共事一夫。等到陈芸去探望憨园,她才发现憨园破碎了她的心愿。陈芸回家后呜咽伤痛,她对沈复说:“当初真没发现憨园是这么一个薄情的人啊!”沈复安慰陈芸:“这是你自己痴情啊,像她这种妓家出身的人哪里会讲感情。况且她这种喜欢锦衣玉食的人,即使是入了我们家,又怎么能安心呆在我们这种清贫的人家!你与其后悔这事没有办成,还不如想这事没有办成更好。”沈复虽然再三细心体贴抚慰陈芸,但陈芸终是觉得自己受了憨园的愚弄与无情为恨事,导致她心情郁闷且心里又忿忿不平,终于她的血崩固疾大发作,整天只能躺在床上憔悴着、消耗着,请了好多医生来医治,也无好的效果。陈芸的病时不时就会发作,病魔把她折磨得骨瘦形销,令人望之伤感。沈复坚持找医生为陈芸治病,不出几年,沈复一家所欠的债务越积越多,旁人议论沈复夫妇的闲言碎语也日渐增多。沈复父母又以陈芸与妓家之女结盟一事做事端,对沈复夫妇是越来越憎恶,不给他俩好脸色看。作为人子的沈复,除了要照料病妻及一双儿女外,还得为妻子与自己父母的关系中立调停,沈复顾此失彼,整天疲于奔命,他哀叹道:“这真不是活人呆的悲惨境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