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我特别留心有关蜡烛的文字。为什么,因为,有一个慈祥的母亲讲,30年前,她做了一个梦,梦见眼前一根蜡烛在燃烧,发出亮亮的光,怎么吹也吹不灭,后来就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姑娘,姑娘就起名叫烛……这个母亲就是我的岳母,那个叫烛的小姑娘自然就是现在我的妻子。
有了这个缘故,我就很留意有关烛的资料。翻了一些书,知道蜡烛进入我国人民生活之中,至少有三千年以上的历史了。先秦时,尚无蜡烛,《礼.曲礼》:“烛不见跋。”孔颖达疏:“古时未有蜡烛,唯呼火炬为之也。”可见那是说的烛就是火炬。最古老的烛,是用松、竹、麻、苇等制成的火把,即“火烛”。蜡烛之名,始于汉代。《漂粟手牍》有这样一个传说:娥皇夜寝,梦升于天。无日而明,光芒射目,不可以视。警觉,乃烛也,于是孪生二女,名曰宵明、烛光。这个传说将蜡烛神话,说是天上之物,那么,岳母生妻子的时候,梦见蜡烛,莫非我的妻子就是天上之物,古时的宵明、烛光?
在我国古典文学作品中,最早出现蜡烛的诗歌,当推《诗经》和《楚辞》。《诗经》有“夜未央,庭燎之光”之句,《楚辞》有“日安不到,烛龙何照”之诗。但专门以烛为题材,称得上文学作品的,南北朝时著名的有梁建文帝的《对烛赋》和傅咸的《烛铭》。《对烛赋》里写道“绿炬怀翠,朱烛含丹,豹脂宜火,牛獠耐寒。”《烛铭》写道“煌煌丹烛,焰焰飞光。取则景龙,拟象扶桑。照彼元夜,炳若朝阳。焚形监世,无影不彰。”不但写出了蜡烛之行,也写出了蜡烛的品德,寓意深长。唐代,写蜡烛之作,俯拾即是。杜甫有“清秋幕府井梧寒,独宿江城蜡炬残。”韩愈有“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杜牧有“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李商隐有“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等经典诗词;外国作家也不例外,塔尔科夫斯基也有一首关于蜡烛的诗——“黄色的小火舌在闪烁,烛油流淌,烛身越来越短。我和你的生活也是如此——燃烧的是灵魂,熔解的是肉体。”可见,蜡烛是具有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品质的。
妻子是一个很普通的农村女子,也许在许多人的眼里,和蜡烛的品质没什么联系,但她确确实实为家人,为亲友,为社会默默奉献着。
妻子出生在北方一个并不富裕的农村家庭,兄弟姐妹6个,她排行第四。由于照看两个弟弟,妻子10岁时才去上学。也许是在班上岁数较大的缘故吧,她从一年级开始一直当班长。前些天,碰到了她的一个小学同学,一见面,该同学激动的拉住妻子的手,说,“老班长,你好!”接着就说,小学二三年级的时候吧,她从外地转学来到妻子班上,天生胆小的她一天连大气都不敢出,加上几个调皮的学生吓唬,她连学都不敢上了。妻子知道这些情况后,每天上下学都陪她,帮助她和大伙儿玩,慢慢的使她克服了胆怯的毛病。她现在常常想起当时的情况呢。
妻子学习一直不错,又善良,又懂事,班上再调皮的学生都听她的话。到初中二年级时,她被评为了“兰州市三好学生”。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她却没有考上高中。
什么原因呢?这里有个秘密:当时她所在的班上有个残疾女生,学习也刻苦,考高中没有把握,中考期间,天天以泪洗面,发誓靠不上高中以死了之。单纯善良的妻子同情那个女孩,经不住女孩的父亲(当时是学校老师)的劝告,竟荒唐得把自己的成绩让给了那个女孩(当时成绩下来张榜公布时,妻子和那个女孩名字后面的成绩被红纸贴住,重写了。)
妻子想得多简单,补习一年不也考上高中吗?就是考不上,自己身体健康,务农也能过个好日子。
可事情并不像妻子想得那么简单,初中毕业后,看着父母年老体弱,妻子打消了补习的念头,开始了面向黄土背朝天修理地球的工作。
倔强的妻子并没有放弃对知识的追求,那时不管白天干活多累多苦,晚上她都要坚持学习,她开始写稿,渐渐的她写的稿子出现在兰州报、甘肃农民报等报刊杂志上,在当时有时她一个月的稿费竟有六七十元,甚至比一个代课老师的工资要高。她先后被评为“兰州报特约记者”,甘肃农民报还以“农家女记者”为题,报道过她的事迹呢。
由于妻子的执着,村上把她聘为了中心小学老师,一面代课,还兼着老师灶的炊事员。忙自不用说。妻子很珍惜这个机会,努力学习,认真备课上课,也努力把饭做好。她常常从自己微薄的工资中拿出点钱,买本子买铅笔鼓励孩子。就在前几天吧,我和妻子去中堡办事,有个陌生的男子把我们打量了一段时间,忽然问到:“你好,你是童老师吧?”
看我们有点吃惊,他赶紧说:“童老师,我是你学生啊。你忘了吗,那是我是二年级吧,你给我们代课。我比较调皮,成绩一般,有些老师老看不起。可你对我们每一位同学都那么好,有一次考试吧,你把我叫到办公室,给我送了一支铅笔,还有两个鸡蛋,要我好好复习,争取考个100分。你不知道当时我多激动。哎,可惜你只给我们教了两年,——我们许多同学都很想你呢,大家说你如果当时你一直教我们,也许我们会比现在更好些。”
由于许多的原因,妻子代课老师只当了两年多。后来她又开始做农活。当然,妻子写稿最大的收获,就是找了我这个还算志同道合的老公吧!
说起来,妻子嫁给我是委曲她的。我上初中,母亲就不幸因病去世,上师范二年级时,父亲又因病谢世。那时刚刚改革开放不久,农村生活,尤其是北方贫困山区的农村生活,特别是北方贫困山区困难家庭的生活,怎一个“贫寒”道的。
父母去世后,我们兄弟姊妹五人,一下子失去了生活的依靠,刚刚年满22周岁的哥哥吃力地撑起了家的重担,年仅18的姐姐承担了繁重忙碌的庄稼活。我上师范,两个弟弟,一个上初中,一个上小学。因此,师范一毕业,我就要求到我们乡上学校去工作。那段日子,周一到周六是忙忙碌碌的工作,周日急匆匆去自家责任田做庄稼活,就想能吃饱肚子,就想家境有点改善。大哥结婚后,我们家境稍有了一点改善。
很幸运,就在这时,生活中出现了妻子的身影,我和妻子是很偶然相识的,经过一段时间接触,我们订婚了。有些亲戚朋友劝她说,一个川里姑娘,怎么嫁到山沟沟里去呀?她很认真地说,这小伙子,人品好,上进。只要人努力,黄土能变成金。
我们结婚后,大哥另家,两个弟弟和我们生活在一起。那时生活艰辛自不必说,在繁忙的劳作之余,妻子尽量把简陋的家收拾的干净些。妻子永远是乐观的,她每天早上,都要唱个歌伴我一同早起,然后做饭,然后去地上侍弄农活。我们的努力,赢得了别人的尊敬。我们三弟的岳母,常常说,就是看到我和妻子的努力,才下决心把女儿嫁给了我们三弟的。
我永远不能忘的是,三弟结婚,我是借了一屁股账。那年腊月,有个亲戚一连三天上门讨债,我工资又没发,借又没处借,实在没办法可想了,心急,嘴唇全烂了。妻子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她安慰我别着急,跑到娘家,把娘家人计划过年的钱讨来,还了亲戚的帐,——我理解亲戚,他也要过年啊。
说来惭愧,结婚三年,妻子没买过一件新衣,天天吃的基本上就是白水兑面,就是身上怀上儿子的期间,也似乎没吃过多少水果——那时的香蕉啊苹果啊,对我们来说都是奢侈品呢。怀上儿子八个月时,妻子还和我一同起早摸黑去地里割麦子。
三弟一结婚,妻子开始督促我学习,——说实话,从师范毕业工作,到三弟结婚这段时间,我几乎没考虑过自己的前途,天天为生计忙。现在该消停消停了。妻子劝我别放弃,今天的辛苦说不上就是明天的甜蜜。为了减轻我的压力,妻子从娘家借来200元,从兰州东部市场提来了些小物件,在学校门口摆起了地摊(这时小弟在新疆打工,家里由三弟两口子操心。)
不管刮风下雨,妻子从不叫我帮忙,她认准一个理,你是老师,你就要上进,就该教好学生,就该不放弃爱好,闲暇时写写划划,说不上总有用得上的时候。在妻子的督促下,我工作出色,自学也有了收获,不仅顺利拿到汉语言大专文凭,还顺利考取了西北师大本科函授,取得了本科文凭,成了乡上教师队伍中第一个拿到本科文凭的人,而且还有一些小文在市级以上媒体发表。妻子凭着真诚热情,童叟无欺,生意也慢慢做大。到孩子上小学时,家庭条件有了明显改善。
有了知识的积累,有了一定教学经验的积累,我想到更大的空间发展,当时目标是县一中。没想到,县委要成立报社,从全县招聘人员,我有幸以不错的成绩成为了其中的一员,从此开始了十年的采编生活。在这段工作期间,妻子除了照顾我和儿子,也有了比较稳定的工作,——和兄弟们一起销售水泥,收入也比较稳定。
期间,有两件事,叫人感动。一段时间,我一直想无偿献点血。妻子不答应,说我身体不怎么好,要献,让她去献。有一个星期天,听说献血车来到县城,她拉上我,来到县城大什字献血点。我感冒,不合格。妻子填表,检查,化验,结果是一次就献了400CC。看着妻子有点发黄的脸色,我心疼不已。她却笑了:“我献了,你就不用天天嚷着去献血。我身体比你好,没事的。再说如果我的血能救治一两个人,这也是积德的事啊!”
后来,得知王旭东白血病后,我利用记者及政协委员的身份,积极呼吁社会各界奉献爱心。我和同事们走进一家家单位学校,介绍王旭东患病救治情况,联络感情,争取领导同情支持。那段时间忙得几乎忘了节假日,当时儿子正是高三关键时期。儿子不理解我的忙碌甚至受气挨骂,对妻子报怨说:“我爸想图个啥!”
妻子无怨无悔一边细心周到照顾着儿子,一边支持我工作,一边忙生意,结果等到我们的努力有了一定的成果,争取到全社会捐款10多万元时,已三个月的时间了。三个月下来,妻子脚底磨起了两个铜钱厚的茧,到如今还在,每每看到,我都愧心不止。这期间,我有个学生的孩子感冒用错药,生命垂危,我的学生在去北京求诊的火车上给我发短信,说没钱了,请我想办法帮他筹集点治疗费。我找了他的几个同学亲戚,带头捐出一个月的工资2000元。在我的带头下,半日功夫,就筹集到了三万五千元,及时打到了我学生的卡上,孩子得救了。对我所做的这一切,妻子都默默支持。
后来,王旭东病情有了好转。有人说我是“爱心大使”,是王旭东的“贵人”。妻子听到后很不以为然,她说,什么“爱心大使”,什么“贵人”,你不过是捡拾了全社会的爱心罢了。要珍惜生活给了我们的这个机会。也正因为有了这一次经历,我在以后的工作中,一直在努力,一直在尽力做得更好,也因此收获了更多工作生活的快乐。
唠唠叨叨说了这么多,无外乎表达这么个意思,妻子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她朴实、直率、憨厚、善良,就如同我们大多数父老兄弟姐妹一样。
龌龊者的心里自然龌龊,吊吊灰的世界里自然只有吊吊灰。而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像阳光一样健康、干净、温暖,这是妻子的性格,也是我们一家人的性格,更是我们的追求。
现在让我把这首《星光下的红烛》,献给我的妻子,献给像她一样无私奉献,默默无闻的人:
在天空升起星光的夜晚,
我把自己的烛光点燃,
银河闪烁着璀璨的永恒,
大地跳动着美丽的瞬间。
我不去问生命含着多少光焰,
我不去想时间长久还是短暂,
也许夜风会把我突然熄灭,
我的光影曾静静地走过,
走过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