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第一次穿毛线衫是在我读小学一年级。那时我只有8岁，准确地说只有7周岁，在家排行老小。我的衣服在家中是最多的，但都是旧的。缘于我年龄小身材也瘦小，哥哥姐姐穿过的衣服我都可以穿，所以母亲便把哥哥姐姐穿过的衣服都一一收好，脏的洗干净，破的补好，实在没法穿的就用来做鞋垫；这样既可以帮家里省去一笔不小的开支，同时又不浪费。

上学前，我几乎都穿哥哥姐姐穿过的衣服，或者不穿的衣服，那时候我就好像是个旧衣服回收站似的。有时候，哥哥姐姐的衣服大了，穿在身上长出一大截，走路时拖着衣服一起走，感觉有点像“古代人”。有客人来了，客人第一眼看见我就会有意或无意地称我为“古代人”，更多的还是成为笑料；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个年头。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年龄的增长，但身上还穿着哥哥姐姐的衣服，在内心深处隐隐约约地络下了对母亲的成见。眼巴巴地看着哥哥姐姐他们身着自己喜欢的衣服，在自己面前走来踱去，像是在走模特儿；羡慕之情油然而生，但又能怎么样呢！这样也只能对母亲的成见加深几分。

记忆最深的是哥哥读三年级那年，母亲给他织了一件毛线衫，是彩色的，胸前还有一只小老虎，背后是色彩鲜明的老虎斑纹，远远望去就是一只名副其实的小老虎。至于母亲为何会编织小老虎，后来才听母亲讲哥哥是属虎的。但这件毛线衫一穿在哥哥的身上，在家周边引起不小的轰动，哥哥因为身穿了毛衣成了周边的小名人。邻里邻外那些想学织毛线衫的大娘大嫂们都来向母亲讨教织毛线衫的技术。母亲是个热心肠的人，当然是来者不拒。一时之间，哥哥成为了大家关注的焦点，我被冷落在一旁，这对我来说无疑是痛苦的刺激。心想：为何这件毛线衫母亲不是织给自己的呢？原先对母亲的成见变成了现在的“仇恨”。当然那个时候我不懂得什么做“仇”，更加不明白什么是“恨”，总之心里就是痛痒痒的，咬着牙也想得到像哥哥一样的毛线衫。为了能够得到一件像哥哥那样的毛线衫，我做了很多努力。我尝试着不吃饭，可肚子不争气，肚子一饿就惯性地去吃饭了；况且在那年月家里本来就不够米吃，不吃饭还让哥哥姐姐占了大便宜。这招是行不通了，我尝试着不穿衣服，可老天爷像是也在惩罚我，一到冬天，寒风猎猎，白雪飘飘，凉飕飕的风径直向我袭来，此时我哪敢不穿衣服呢？最后，我想到了在洗衣服时，用石头砸衣服，等洗完衣服回家晾晒时，衣服都出现了小洞洞，母亲见了哭笑不得。估计母亲认为我没那么大力气搓洗衣服，才用石头砸的吧！但母亲万万没想到，我竟然是为了得到毛线衫故意这么干的，回想起这件事如今心里还会隐隐作痛。

第一次穿上母亲织的毛线衫的很多零星点点的片段，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唯独母亲熬夜为我赶织毛线衫的画面至今还历历在目，现在回想起来心还是会情不自禁地颤抖。我上学的时节，也正是秋收的季节。在农村，这个时候，是在跟天抢粮食，看天吃饭，天要翻脸，很多人都要饿肚子。母亲在这个时候也是最忙的时候。至于我，母亲似乎没有在意过我？我，顺理成章地穿着哥哥姐姐的旧衣服上学去了，去学校几次后，得来的是同学们的一阵阵的嘲笑和讥讽。虽然那时候我不是很懂什么叫“人情世故”，但同学们都不和我玩，我就知道肯定是自己出了什么问题，可问题的关键在哪里，我却无从知晓。后来，在一次放学回家的路上，有一个小女该无意中说了一句“穷鬼的”（土话），就是这句话提醒了我，原来是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在捣鬼。我听了这句话后，我很生气，也很气愤，怨自己为什么会出生在这样的家境当中，为什么我的父母就不是有钱人？回到家中，我躲在房间拼命地哭泣，希望通过哭泣解决这一切问题。这一哭把母亲哭来了，母亲和蔼可亲地问我，哭什么？这时候，哥哥在旁边也趁机来嘲讽我，说：“好哭鬼。”我借机向母亲抱怨说：“哥哥就有自己喜欢毛线衫，我就没有，你偏心……”当我将肚子里积压已久的苦水向母亲播洒时，在母亲的脸上形成了两条小溪。看着母亲泪流满面的样子，当时我还暗自庆幸自己的”战斗果实”。可到了晚上，不知怎么的我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我便起来装着要去尿尿。当我出门时，从母亲房间的门缝里焕发出微弱的光芒，我借着这微弱的光靠近母亲的房间。母亲把脚缩裹在被窝里面，弓着背，垂着头，眼睛紧紧地盯着手上快要织好的毛衣，认认真真地一针一针得在织着毛线衫。当我看到眼前的这番景色时，我的咽喉迅速地哽咽了，心瞬间就变得酸溜溜的。白天，母亲在田地里跟老天爷在比赛；晚上，还要……此时，我多么想冲进去偎依在母亲的怀抱里，亲口对母亲说“我错了，不该耍性子。”想冲上去的冲动却被一股神奇的力量牵引着，腿迈不开，只是不住地发抖；同时还有一股不知从哪里涌出来的力量，将我之前心中所有的“仇恨”都一一化为像那微弱的光芒……

当下人们的生活方式日渐丰富多样，衣着打扮也紧赶潮流时尚；而你的母亲也许是个“守旧”的人，但她在传达对你爱的时候，总是如此缜密，就像那一针一针精心为你织的毛线衫那样，穿在身上温暖你、我，还有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