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前夕，我带着六岁的儿子去玩具店挑选节日礼物。几个零散的铁环被随意地放在玩具店角落。显然，现在的孩子已不时兴玩这玩意，他们的注意力全在工艺陀螺上，什么“暗影空翼”、“极地金盾”等，包装豪华、价格昂贵。我手拿铁环看了又看，多精致的铁环，一个几近完美的圆环，接头焊接、打磨得很平滑，整个铁环还喷了彩色的漆，连那根滚轴手柄也做得精致。

 

       走出玩具店，我又折回店里。我决定教儿子学会滚铁环。铁环八元钱一套，真值！一路上，我跟儿子说，你爸小时候最爱玩这玩具了，好玩得不得了。儿子一脸不解：“就这个，看不出来。”我沿街滚起了铁环。儿子说：“我来，我来，真有意思。”我就知道能引起他极大兴趣。

 

        我们来到学校的操场。我在塑胶跑道上滚起了铁环，脚下生风，铁环也“嗖嗖”地向前奔去。我听到背后传来儿子的喝彩声：“爸爸加油，爸爸真伟大。”我沿着跑道，把铁环滚到了童年。阿来、阿快、爱哭军、耍赖聪，你们都来吧，我们再比比到底谁是滚铁环高手。我真想与童年的伙伴们再战三百回合。

 

       小时候，玩具不多，如果有，大多是自己动手制作的玩具。如“火药枪”，利用板车轮子上的钢丝轴，折成枪的形状，再缠上一些橡皮筋。橡皮筋不能缠得过紧或过松。太紧了，掰不动，也容易扎到手，那是要鲜血直流的；太松了，咬合力度不够，肯定会成了哑炮。当然，还要在枪膛里放入一些火药才行，所谓枪膛就是一个小小的凹槽。至于火药，就从火柴梗上一点一点地抠下来。我常常从自家灶头上偷抓一把火柴放在衣兜里，每次都抓得不多，抓太多了，母亲是要心疼和责怪的，火柴是用来引火做饭的。一切准备就绪，扣扳机，“啪”的一声响，枪膛直冒烟。一股自豪的情绪油然而生，似乎这一枪打中了国民党反动派，或者是那日本鬼子。小时候，不知是受到语文课本影响还是老师的影响，我们总是把这两类人当作假想敌。

 

       而最常玩的是滚铁环。制作铁环，看起来简单，但是要把它制作成一个标准的圆环并不容易。也许年龄小的缘故，我往往捣腾了老半天还是一个畸形的圆环。拿着它试着在地上滚。铁环左摇右晃、忽高忽低，样子很别扭，很难操纵。这个时候，我就猫着身子，蹲在地上，小声抽泣着，难受于自己的铁环不如人家圆滑。大人看见了，就伸出援助之手，三两下就把铁环弄圆滑了。我便欢天喜地地找伙伴们玩去了。

 

       由于做圆环的铁丝不够粗，玩着玩着，磕磕碰碰以后，铁环又成了畸形的圆圈。铁环滚起来又是左右摇摆，忽高忽低，就像一个醉汉，你拉他往左边走，他偏往右闪去。这个铁环成了我的心病。我多想跟耍赖聪一样，拥有一个黑而发亮，又十分厚重的铁环。耍赖聪有这样的铁环，缘于他二舅是个电焊工。拥有这样的铁环是我当时的最大愿望，当一名电焊工成了我当时最大的理想。这样的铁环滚起来很有气势，一路“嗖嗖”的，像坦克一样威猛开去。用现在的话说，那就是飞机中的战斗机。最终，我还是把自己的愿望埋藏在心底了，前后用过的几个铁环都是用锈迹斑斑的废铁丝做成的。有次，几个伙伴拿着铁锤敲一根废弃的电线杆，整整花了一天时间才把裹在钢筋上的水泥磕掉。中饭大家轮着回家吃，每个人都是扒拉几下饭，就匆匆赶回“工地”。战利品就是每人分得一两根细长的钢丝。分到的钢丝大概可以做两套圆环吧，应该不会再多了，因为那根电线杆本身就很瘦小。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那么瘦小的电线杆了。

 

       学会滚铁环以后，我们更多的是组织比赛。比赛办法非常简单，从平地的这头滚到平地的那一头，看谁最先到达。人多的时候，我们就进行接力赛。当时，几乎每个孩子都会滚铁环，无论男女。接力赛前先要进行“黑白配”。“黑白配”往往要花掉一些时间，八人十人的，要达到同样的“黑和白”并不容易。现在想想，当时不采取更简单的方法组织比赛，也许“黑白配”本身就是一项好玩的游戏吧。接力比赛开始了，场地上响起加油声、呐喊声，既紧张又刺激。像球类比赛一样，我们采用五局三胜制或七局四胜制。比赛往往比得炊烟袅袅，日落西沉，大人们各自喊着自己的孩子回家吃饭，才善罢甘休。

 

       我们还进行障碍赛。拿一把锄头在田野里做成一个又一个小土堆或利用本身就有的坡地，进行滚铁环比赛。这种比赛更考验个人操纵技术，一不留神就滚到线外，那得重新来到事发地再出发。我们还把铁环滚在田埂上，凹凸不平的小路上。或缓，或急，或停，全在于对滚铁环的熟练程度和平衡能力。

 

       儿子单独试着滚铁环。练习了七八次后，他还是没有掌握滚铁环的技巧。他泄气地跟我说：“爸爸，把它扔了吧，不好玩。”我在想，不是滚铁环不好玩，而是他没有我当年那样的玩伴，也没有我的童年的情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