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北方还是冰天雪地，而江淮之间却已是绿草茵茵，暖阳晖照了。

傍晚时分，小鱼漫步在小区外的河岸边，一个人，静静地——

岸柳、嫩草、紫燕、锦鳞……整个大地都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这，是一个多么抒情、多么浪漫的季节啊！

（一）

小鱼是个温柔、善良、知性的女人，在没有走进网络时，她就排斥这个网络，甚至很恐惧。所以从她踏进网络的第一天，就小心翼翼地挪移着，不敢大声喘气。甚至有人很有礼貌地发来一句“你好！”，她都会一阵惊慌，冷汗直冒，更别说有人发一朵玫瑰花了，遇到这样的情况，她总会惊慌失措地骂一句“流氓”，然后迅速下线。

一想起这些，小鱼就会不由得羞红着脸，笑了。柳风夹着一阵柳叶的清香吹来，小鱼微烫的脸感觉舒服多了。

这时，手机突然响起，掏出一看，是一个好友妹妹打来的电话。小鱼很高兴，在一个人的漫步中，能有一个姐妹闲聊，倒也很高兴的啊！按下听键的瞬间，耳边就立刻传来一阵伤心的痛哭声。

小鱼一惊：“喂喂喂，姗姗，你这个死丫头，哭什么呢？怎么了？”

那边的哭声更大更悲痛了，小鱼知道姗姗一定是遇到什么伤心事了，唉，就让她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吧，即便不说话，这边能耐心地听着对方的哭声，她也会感到很安慰的。于是，小鱼不再追问，听着，听着，不知不觉眼睛也酸涩起来——

好大一会，那边的哭声小了，但仍可听到有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小鱼没有说话，只想静静地等着对方整理好思绪。这时，姗姗低声说：“小鱼姐，我被一个无情的男人骗了。”小鱼急问：“谁啊？谁骗了你啊？”姗姗气愤地咬牙切齿：“就是那个千刀万剐的疯子。”“疯子？”这时小鱼心里明白了，说：“是他吧。他不是说很爱你的吗？怎么又成了骗子呢？”听小鱼这一说，姗姗又哭了起来：“他哪里是爱我啊？那是静云锁了空间不理他了，他想找个替身，故意气静云的。呜呜……我就是一个替身 。”

原来，今天他刚发了说说：“其实我不爱姗姗，只是姗姗这个贱女人死缠烂打非让我爱她，我就为了报复静云，才说爱姗姗的。”我的天，要死了！这个信口开河，不知羞耻的臭男人，竟然这样不懂尊重空间的女人？小鱼气得浑身发抖！“姗姗，你还爱他吗？”姗姗无奈地低声说：“我不管他爱不爱我，我就是爱他，我都跟老公摊牌了，为了他，老公软禁了我几次，我都逃出来了，现在，我只剩下他了。”当初我还偷偷地给他邮寄了5千块钱呢，那是我积攒了一年的私房钱，全给他了。

小鱼听到这里，心突然像被针扎一样，自己不也一样被骗了钱吗？当初自己出于最简单最善良的想法，真诚地资助他出所谓的狗屁诗集的。但是结果却不是如此简单。

“奶奶的，这个该死的疯子——”，小鱼咬牙切齿地骂道。

因为他叫风，又因为他说话总是信口开河，不打草稿，总爱说一些疯言疯语，于是他就自嘲，自己给自己取个所谓的艺名：疯子。疯子爱写一些所谓的诗词文字，文笔也算勉强有点吧，但就是这点酸诗烂词，竟也迷倒了一大片网络红颜们。在空间，他们打情骂俏，他视这些女人为可以任他玩弄宰杀的喜羊羊、美羊羊。这些美羊羊、喜羊羊们倒也开开心心，喜得一个乐字！疯子会经常在线，深更半夜也不例外，看到哪个女网友在，他便会涎着脸给每个美羊羊都打招呼，第一个表情必是玫瑰花，如果对方回话，第二个表情必是一个拥抱。如果对方再回一个笑脸，第三个就是一句话：我等你好久了，你知道我爱你吗？这是后来一些网友互相交流时，总结出来的“疯子聊天三步走”。

小鱼让姗姗必须远离这个疯子，又安慰了姗姗几句，姗姗这才勉强地答应远离他。

（二）

小鱼走到河边的长廊上，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脱掉鞋子，让脚丫子也出来透透气。红艳艳的晚霞染红了西边的天空，小鱼凝神远望，隐约看到霞光里似乎有片混沌的暗影，她面向黄昏落日，凝思着——

几个月前，小鱼无意中在一个网友的空间看到了一篇让自己有点钦佩的诗歌《七绝送百名红颜网友》，感觉不错，小鱼一看还有自己的名字呢，于是就转了过来。后来才知道他就是疯子。很多网友的跟帖，全是清一色的女性，只要有自己名字的，都是被感动得痛哭流涕。其实透过文字真的很难看出一个人的人品的，之后小鱼也没去关注过。有一天突然动态显示，他要出诗集，让网友们集体资助，说他会记住帮助他的人的，后期会还的，让网友们放心，绝不能让自己背上一个骗子的骂名。这些网友们正在感动之中，感动得眼泪还没有擦拭干净，突然听到这一消息，感觉这是报恩的时候了，于是纷纷解囊，你三千，她五千的。有网友问小鱼资助多少，小鱼犹豫了，对之又不熟悉，对他出诗集的真相也搞不明白，怎么资助啊？是不是有点太冒险了？

晚上，疯子看到了小鱼转载他日志的动态，就突然破天荒第一次给小鱼发话了，小鱼吓了一跳，他问小鱼：“给你写的七绝还满意吗？”小鱼自己不会写东西，也不太能看懂什么诗啊、词啊的。听他这一问，不知所措了，连忙说：“好，满意，真的很满意，谢谢你哈！”疯子追问：“咋谢呢？”小鱼发了一杯咖啡，写了两个字：谢谢！他说了一大通夸奖小鱼的话，继而慷慨地说：“小鱼，你现在5分钟别说话，我立马给你写一首诗，咋样？”小鱼感觉自己脸红得厉害……

5分钟,很难熬的，很难熬的5分钟,终于过去了。他发过来一首诗，小鱼一看，惊呆了，真的不错啊！就在小鱼惊讶之时，疯子发话了：“其他网友为了感谢我，都非得要给我寄钱帮助我。”小鱼这时被逼到这个份上，很尴尬。她想了想说：“我工作也不好，收入也不高，我不能像其他人那样帮那么多。”疯子一听小鱼开口了，抢过话来说：“多了不嫌多，少了我也不嫌少。我这就告诉你我的帐号，你马上汇来后，短信通知我就行了。我的电话是：15124595702 。”他这一下子，小鱼着实没有想到，自己都没明白咋回事呢，账号和电话都发来了。小鱼的头立刻蒙了，额头冒汗，浑身发抖，不知所措，匆匆下线。

第二天，小鱼刚上线，疯子就发话来了。怎么会这么快呢？小鱼纳闷了。疯子涎着脸笑着迅速打出了一行字：“我已经把你温柔设置了，即便你隐身我也能看到。”“啊？天哪——”小鱼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还没等小鱼定过神来，那边又发话了：“你把钱汇过来了吗？我怎么没收到你的短信啊？”小鱼在那一刻，感觉自己的血液“蹭”的一下涌上头顶，此刻只有一个念头，给他吧，那样就会免受这种骚扰了。于是，小鱼瞒着老公，偷偷地给那个该死的疯子，寄去了一千元。

后来，小鱼的世界一片清静。

突然有一天，疯子又来了，他说：“你好人就做到底吧，我一个人在东北打工，都没饭吃了，天很冷，出来也没带几件衣服，你就再给我寄点，买衣服吧！”小鱼也许是因为这段时间思想压力太大，也渐渐想明白了吧，于是就一字一句地对疯子说：“你这贪婪的死疯子，我告诉你，如果你为了出诗集，我再帮你都行。如果你是为了日常生活，我一分钱都没有，你是男人，别被我一个女人看低了你。”疯子一听小鱼这话，感觉很没面子，突然可怜兮兮地说：“对不起，我不要了，也不冷了。”一分钟后，他又发来一句话：“我必须得拉黑你！”小鱼再一次吃了一惊：“为什么？”他迅速打出一行字：“不听我话的女人，都得拉黑！不过如果我拉黑了你，你还可以再请求加我。”这一次，可把小鱼气坏了，此时不知哪来的勇气，对着电脑吼道：“妈的，你这***无赖，是为了不想还钱，想的卑鄙的阴招吧？”他似乎气急败坏地说：“你把我堂堂正正的男人说成什么了？你那钱我一定会还你的！”顿时感觉疯子就是疯子，一点人品德性都没有。

于是，小鱼想讨回钱的想法慢慢变得更加强烈了。

十几天来，小鱼对老公很愧疚，可是老公始终如一地对小鱼疼爱有加，这更让小鱼忐忑不安了！她暗自思忖，非得在老公知道之前把钱要回来。小鱼只要有时间就会发信息要钱，疯子总会找各种理由推脱，不是外账没要来，就是老婆正在跟他闹离婚，要不就是儿子的女朋友要彩礼，他妈的，就是没有了当初气壮山河的承诺了。小鱼已经感觉没有回转的希望了，但也不能这样便宜了这个龟孙子。小鱼虽有善良软弱的一面，但是她也有正义贞烈的一面。于是就改为一天四条信息诅咒他，小鱼心里想：“四”在农村就是极不吉利的数字，“四”条信息就象征着诅咒他赶快“死”！这样一来，小鱼心里倒也痛快的多了。

（三）

一天下午，小鱼不上班，午饭后，照例躺在床上，看了一会杂志，呼呼地美美地睡了一觉——

小鱼刚睡着，就感觉有一条半米长的青蛇爬到了自己的脚尖，它还正在继续爬向脚面。小鱼很害怕，就大喊，但是声音都喊沙哑了，就是喊不出声来，小鱼绝望地想：今天小鱼我要葬身蛇腹了，“妈妈呀——儿子呀——老公呀——”。小鱼哑着嗓子大哭着。这时就听“邦邦邦”的敲门声，小鱼想救星到底是来了，就想起身开门，但却怎么也挪动不了身子，小鱼就干脆紧闭双眼——等死吧——

突然，“咣当”一声，门被撞开了，破门而入的是小鱼的妈妈，她大概有心灵感应，感觉小鱼正有危险，就没命地跑来了。于是就一把抓住蛇头向外扔，没想到，刚抓起来，蛇就爆裂开了，然后发现满床满地全是蛇头蛇身。这次小鱼像被油炸一样腾地跳了起来，“妈呀——”

小鱼惊醒了。她——可怜的小鱼，吓得浑身是汗，揉揉眼睛，大喘了一口粗气。惊魂未定之间，“邦邦邦”，外面真的传来一阵敲门声。小鱼心情很烦乱地去开门，迎面闯进来的是小鱼的同事素心，也是疯子的共同网友。她一把拉过小鱼，扑通朝沙发上一坐，只见她薄薄的嘴唇上下乱动，而小鱼被刚才的梦境吓得仍然是魂不守舍的呢。素心一看小鱼心不在焉的样子，很是着急，就蹭的站起来，叉着腰，把声音提高了八度：“雨馨生了，你知道吗？疯子的！”“生就生呗，这是天王老子也管不了的事啊！”话刚说完，小鱼突然惊叫起来：“啊？谁生了？是谁的？”这次轮到小鱼着急了，她一把拉过素心坐回沙发上，恳求素心再把事情说一遍。素心生气地朝小鱼白了一眼：“你真魂附体了？刚才跟掉魂似的！”“唉，你就说你的吧！”小鱼想，她哪里知道刚才的梦中小鱼经历了什么啊？

只听素心气愤地一边痛斥疯子丧尽天良的恶劣行径，一边痛斥着雨馨的软弱卑贱！小鱼的肺简直都要气炸了。怪不得刚才做了这样怪异的梦呢？

（四）

雨馨，是一个18岁的山西姑娘，她成为疯子的好友不久，因为自己不会写诗词，所以一看到疯子写的狗屁玩意，加上网友们虚张声势，无原则的吹捧，让涉世不深的雨馨，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一天要进无数次疯子的空间。闻到肉腥味的疯子一看，头像如此清纯的雨馨常来，立刻就垂涎三尺地标定了她。他再次使用他惯用的“疯子聊天三部走”开始了他的捕猎计划，他说要教她写诗词，让她很快就能跟他同等水平，也许不久当代诗坛就会腾空出世一个女诗人。这个雨馨啊，本来就对疯子崇拜得五体投地，听疯子一阵疯言疯语地狂轰滥炸，顿时春花怒放！这样，号称情场高手的疯子，轻而易举地就网住了雨馨的芳心。

后来，他们几经约会，雨馨怀孕了。等她妈妈知道时，已经有7个月的身孕了，她妈妈照死地打了一顿。一边不能做人流，另一边疯子玩失踪，雨涵只能在亲人的一片嗤鼻声中，饮着羞辱的泪水生下了孩子……

小鱼再也听不下去了，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挖地三尺都要把这个狼心狗肺、毫无人性的疯子找出来，啖其肉，饮其血。素心也是叉着腰走来走去，大嗓门地辱骂着这个吃软饭的，***低贱男人。

这时小鱼想了想，不能就这样便宜了他，一定要联合被骗的女人，一起惩治他一番。于是，就对素心说：“素心，你联系一下你认识的所有网友，有被他骗的，有知内情的，都联系一下，相信有一部分网友会配合我们的。

这时小鱼的老公也知道了这件事，但是老公并没有跟她生气，只是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话：“如果你帮的是真正需要帮的人，我都不反对，你怎能帮助这样的人呢？”这一个月来，小鱼都在矛盾中煎熬着，担心老公知道发火，更感觉对不起老公。这时突然听到老公这样说，眼泪如同溃堤的河水一样，再也止不住了，趴在老公宽阔的怀抱里大哭了起来：“老公，小鱼错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背着你轻信别人的谎言了，我们好好地，长相知，不相疑！好吗？”老公一边擦拭着小鱼的眼泪，一边轻声说：“傻鱼儿，吃一堑长一智嘛，经过这件事，我们的鱼儿一定会变成一条最美丽、最智慧的鱼儿的！这样我就会更加爱你！”小鱼立刻破涕为笑——

于是老公就帮着出主意，让她们分头行动，在百度，新浪，微博，空间等上面都以发说说，写诗歌，写小说，发评论等形式，揭露了这件事。也把他的电话，照片，QQ号码等都给予了公布。几天来，小鱼在各个平台关注着，回应着，呼声很大。还有其他网友不断提供线索，在网上报了案，同时关注着疯子在空间的动向。一个星期后，有一个不认识的网友通过空间对话的形式发话来，说她也是疯子的网友，而且生活在同一个哈尔滨城市，一直以来都看不惯疯子的言行，也差点被骗。听到小鱼她们都在做别人不敢做的正义之事，就一直暗中观察疯子的动向。她说，有一次在街上远远地看见了他，他没有了网上的威风，而是异常颓废。经打听，才知妻子因为他的背叛而真的与他离了婚，厂子倒闭，因为儿子的女友在各大网站也看到了疯子的龌龊行为，骂声一片，刚谈好的女朋友便吹灯了，儿子一气之下打了疯子一顿。

疯子如人所愿地名誉扫地，无处藏身了——

（尾声）

这个周末，小鱼破例起了个早，提议要出去走走，老公欣然陪同。

晨风拂面，小鱼眯着眼睛深深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悠然地挽着老公的胳膊，沿着河边的卵石小径边走边聊。身旁一池春水，清澈如许，水中的鱼儿也挺勤快，早就在水里嬉戏了。那轻飞漫舞的鱼鳍在粼波中荡着令人心醉的美丽。水流潺潺，时而冲散它们的身形，时而草叶从它们身上滑过，活泼不失庄重，轻柔不失典雅。眼前的这一幕直叫人好不怜惜啊！

一缕白云，像轻纱一样，被晨风徐徐吹送，掠过头顶。老公紧握了一下小鱼挽着他胳膊的右手，小鱼顿感心头一阵轻松，一阵喜悦，一阵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