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黎明的时候，小敏就醒了，另一张床上的章玉似乎一宿也没有睡觉，很是憔悴。小敏本来想说点什么，却总是张不开嘴。人与人接触的时间的长短，还是会影响相互的情感的。如果章玉是小敏的旧友，那么，小敏绝不会让她就这么轻易地就下决定，不签合同，抛弃通过考试、面试以及层层考核才争取来的这么一个工作机会的。然而，人各有志，又不好强求。况且，都老大不小，自己的人生，自己安排也是未尝不可以的。

小敏问：没有睡好吧？还可以。我有一个毛病，折席，换地方睡不踏实，昨晚没有耽误不睡觉吧？章玉说。没有，我睡得很好。是啊！我都羡慕死了，你都打鼾了。是吗？是的，鼾声更加让我嫉妒呢！不好意思啊！我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随遇而安惯了。

一会儿，学校的车来接我们，我就先不去了，麻烦你跟领导打声招呼，好吗？章玉说。

这样不好吧？我建议你还是自己给领导打一个电话，说一声比较好。

可是，我没有领导的电话。我一会儿就要去客运站接我的父母，他们要来看看。

叔叔阿姨要来？

是的。他们不放心，昨天就到长春了，八点多就到这里了。

那好吧，我跟领导说说，就说你有点事情。

小敏洗漱后，坐在床上看书，章玉也洗漱完了，拎着包，说：大姐，我下楼了，麻烦你不要忘记与领导帮我暂时请个假。

你去吧！我会的。另外，晚上，等我回来，咱们与叔叔阿姨吃顿晚饭，好吗？

看看的吧！拜拜！

拜拜！

（四）

校长的车很准时的来到了宾馆楼下，汽笛响了几声。小敏打开窗户，看见校长，还有一个女生，站在楼下等她们呢。

小敏拿起包，匆匆地下楼。校长看见小敏一个人，就问：尹老师，章老师呢？小敏回答说：校长，张老师说今天父母来，她想请一天假。哦！校长不再说话。

那个女生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小敏坐在后排座上，三个人离开宾馆。到一家商店，车停下来。咱们给她们买行李、洗漱用品吧，校长对坐在副驾驶上的女生说。好的，女生的声音很清脆，柔柔的，又多少有些麻麻的。小敏没有去想更多的，随着下车。

到了学校，校长、那个女生，以及小敏进了校长室。校长室很气派，宽敞明亮，真皮沙发，围着墙围子摆着，校长的大老板台，要比小敏见到的办公桌大三四倍，地面清一色的瓷砖，干净，纤尘不染。

请坐吧，尹老师，校长笑着说。你打电话让成校长来，校长对那个女生说。

“哈哈哈，忘记了，不好意思，尹老师，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学校的办公室主任姚老师，你就叫她姚姐吧！”

“还是不叫姚姐，就叫姚老师；叫姚姐不好听！”那个叫姚老师的快速地插嘴，脸上微微笼上了一层红晕，又悄无声息地褪去了，“是不校长？”

“对！就叫姚老师，叫姚老师！”校长似乎犯了错误似的，更正着。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请进！姚老师说着，走到门边把门打开；其实，门没有关。小敏看着姚老师的背影，那是一副线条分明，而且婉约的背影，与正面的凹凸有致相得益彰，姚姐是一个美人胚子。

进来的是一个矮矮的、瘦瘦的老师，眼皮耷拉着，有一层黑色的暗影。小敏从昨天的酒桌上就看到过这个老师，只是不知道是谁，又是什么职务。

这是成校长，主管咱们学校的后勤工作，以后生活上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成校长。校长介绍着。

成校长走上来，与小敏握手，小敏快上一步，说：“请成校长关照，不会少麻烦您的。”

应该的，应该的！成校长连声说着。

校长说：成校长！你帮着尹老师安排一下住宿的问题。先找几个老师，帮着把尹老师的行李等搬下来，在我的车上。

好的！成老师答应着。

小敏看见成校长走出办公室，并没有到其他办公室找人，而是自己到车上开始搬运行李等。

小敏不好意思再坐在校长室，也马上出去，搬运东西。

小敏安排完住宿的事情，正在猜测会分配自己教什么课程的时候，姚姐来了，带着她来到副校长室。

学校的副校长，就是昨天面对着的那个型男。

姚姐介绍到：这是咱们学校的业务副校长杨明君。

杨校长好！小敏问候着。

不必叫什么校长，或是副校长的，就叫我杨老师吧。欢迎你来到我们学校！说着，杨明君副校长站起来与小敏握手。

杨校长！我把尹老师给你送来了，任务完成，走了。姚老师说着，就如一朵云飘飘地离开了。

尹老师，学校班子会研究了一下，准备把初三的数学，交给你，希望你不要推脱。我们也考虑到了你所学的专业，可是没有办法，学校缺少的是数学老师；学校有美术老师，也不能撤换了，还请你谅解。

杨校长，您看您说的，我听从学校领导的分配。

还有，就是你还担任初三的班主任工作；你刚刚毕业，当班主任更是一种很好的锻炼。在我看来，没有当过班主任的教育生涯，是很遗憾的；而当教师，最有价值，也最有成就感的，也还是当班主任。别看班主任不是什么官衔，可是却是学校最重要角色。一所学校，如果个个班主任都胜任，而且也能够恪尽职守，真正地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那么，学校的管理者就省心了，学校必将是一种生机勃勃、充满正能量的气象。

小敏认真地听着，不时地点头，表示赞成。小敏深刻地理解杨明君副校长所说的一切，她也渴望着当班主任；当老师，就是要走近学生，与学生相处。

我们学校在农村，你以后的工作、生活会有很多的不便，甚至困难，自己解决不了的，就找学校领导，找校长，找我，或是找其他的领导，都可以。

杨明君副校长的一席话，小敏听了很感动，内心里充满了温暖的阳光。

这时，杨明君副校长的电话响了，他接了电话，只是听着，偶尔哼哈地应着。杨副校长放下电话，说：好吧，就这样。我让教导处主任给你安排办公室。

当天，小敏就住在学校的宿舍里，没有回县城，因为忙着备课，也忘记了给章玉打电话。

（五）

小敏正式成为了学校初三的班主任、数学老师。教导处主任处理完了小敏与商人班主任的交接工作，然后领着她到班级见过了学生。初三学生不少，二十五个人，男生十三，女生十二。不愧是初三的学生了，男生一个个长得五大三粗的，站起来比小敏还高；女生则出落得亭亭玉立，不像是农村的孩子，一个个洋气，而且不乏娇媚的样子，很讨人喜欢。

小敏的办公室，或者确切地说初中组的办公室，是一间教室，十几张办公桌，初一到初三所有学科的教师都拥挤在一起。与小敏对桌的是一个老教师，男的，桌子上堆放着几本省编的《家乡》、《成功训练》等教材，他手边是一本算命的书。与小敏一起来的那两个男生，也分配在初中办公室，他们是体育专业的，负责从小学一年级到初中三年级的体育课。学校是一所九年一贯制学校，有宿舍，有食堂。

除了每天一节的数学课，小敏在课间也经常的下到班级，与学生多接触，多交流，她感到了快乐，渐渐地消除了初来乍到的那种不安与寂寞。

章玉第二天也没有来学校。小敏上完第一节课，回到办公室，打开手机，看到了有几个未接电话，都是章玉打来的。她想给章玉回电，紧接着一条短信随着流水的铃声，扑入了她的眼帘：

小敏老师你好：我打了几个电话，你都关机，我知道你一定是在上课。我父母来了，一致不同意我留在这里；而我也是不想在这里的，我怕我适应不了这里的生活、工作。我想我还是回松原吧！再说了，我的对象也在松原。不多说了，祝福你！多联系！

小敏看后，上课成功的喜悦顿时失去了大半，仿佛有一瓶冰凉的水浇到了她的头上。原希望与章玉在一起，多少还是一个伴儿，现在没有伴儿了，剩下的就自己一个新来的女生了。失落，沉甸甸地压在心里，小敏有些无奈。坐直了身子，看到对面的老师正在摆弄三个大钱，摇几摇，并不时地在一张纸上记录着什么。小敏不懂他在做什么。

窦老师，在研究呢？

对面的是窦老师，小敏才知道。

是的，我这也是在研究小课题呢。只是我怕没有给我立项、发证书啊！

办公室里听到这里，大家都发出了一阵哄笑。

窦老师，给我算一卦，可以吗？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心里有些嘀咕。

于是，窦老师的桌子上，就清脆脆地响起了三个大钱相互撞击的声音。

“报告！”办公室门外传来一个声音。进来！窦老师一边忙着记录，一边说。一个女生走进来，抱着一大摞子作业本，放在了初二数学老师的桌子上。初二数学老师姓张，男性，正在忙着算卦，看看自己夜里所梦的主管吉否凶否。

“老师，有五个同学没有交。”这个学生说，“名单放在桌子上了。”

“好！你回班级说，让没有交作业的间操时间来我办公室。”张老师头也不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大钱，注意观察大钱正面，还是反面。

（六）
    不到一周，小敏就发现这个班级的学生，真的是参差不齐的，二十几个人，学习好的有几个，中等水平的断档，余下的更多的是什么都不会。初三了，明年就面临中考，她这个当班主任的很是纠结不安，几天来，吃饭、睡觉都不安稳，有些食不甘味。
    初中组的办公室，一天到晚热闹非凡，几乎很少有安静的时候，不是这个唱几句，就是那个张开大嘴，发着牢骚，再不听到的就是窦老师大钱撞击发出的清脆脆的声响。
    小敏渐渐地习惯了这样的环境，还是能够专心地备课、批改，实在闷了，就走出办公室，站在操场上，看学校旁边的砬子。学校的正北方向，是海拔百米的砬子，光秃秃的，很陡峭。砬子的下面，是一条小河，围绕着学校的围墙流过。紧靠着这座砬子，是延绵起伏的连山，不高，长满了各种小灌木、矮棵的树木等。小敏刚到学校，就有老师对她说，对面的山岗是清一色的杏树，每逢杏花开放的时候，那满山坡的景色真的是美不胜收。在同事绘声绘色的描绘中，小敏开始盼着那个杏花绽放的季节的到来。

尹老师！有人喊她。小敏回头看是初二年组的班主任云清老师。怎么？云清老师。没有什么，看你出来走走，我也萌发了溜达的念头。

尹老师，你知道吗，为什么让你当这个初三的班主任呢？云清老师问。不知道啊！小敏说，她是一个外地人，到了这里，可以说是举目无亲的，自然很多消息是闭塞的。小敏很清楚，不知道一些事情，对自己更好，耳根子清净，才能做好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会遭遇各种阻扰。

“是这样的，”云清老师说，“咱们现在的校长是上学期才来的，想尽快地出一些成绩，可谓是想尽了办法，费尽了脑汁。这不，针对初三就想到了一种应对的策略，那就是极力地动员那些学习成绩差的学生降级，到初二，从而使初三的学生精简，瞄准来年的中考，准备在中考中放一次卫星。”

“哦，是这样的啊！”小敏听出了一点苗头，“那学生和学生的家长同意吗？”

“所以，领导们就安排班主任、科任教师做学生的工作，争取达成意愿。而原来的初三班主任李老师不赞成这样做，说这样做不好，不仅缺德，而且更是误人子弟。”云清老师说，“我也不赞成这样。你想想啊，我们班级现在十几个学生，都比较好，优秀的几乎能够占一多半；如果让那些初三的学生蹲级，我们的班级肯定是受到最大的小鸡影响的。我也反对这样做。李老师后来就与领导叫号，说他宁可不当初三班主任，也决不执行领导的决定的。就这样，僵持了很久，最终，李老师不当班主任了，只教自己的课，你班级的语文课。”

小敏才感到很复杂。云清接着说：“李老师不当班主任了，学校安排任何人，都没有干的，你是新来的了，没有办法，也不知道详情。”

“是的，我真不知道是这样的。要是知道了，我也不能这样爽快地接了班主任工作的。”

“李老师的班主任当得很好，学生也很爱戴他。另外，业务副校长杨明君也不赞成这样做。可是校长越过杨副校长，直接安排教导处主任等在处理这件事呢。听说，很多的学生已经同意了蹲级。下周，就会到我们班。我找了几次学校，领导们答复说要听从学校的工作安排，要我一切服从大局。我们的那些科任老师也一起去找了，也还是没有用。校长说，他这样做，是为了学校，更是为了那些学生和家长。其实，谁都明白怎么回事。那些学生即使蹲到初一，或是小六，也还是不行的。基础差不说，学习习惯也没有养成。好在他们的品质还不错，有些时候，宁可劳动，也不想上课。”

“我还真不了解情况。”小敏多了一些心事，郁郁地说。

云清老师看了看周围，放低了声音，说：“领导们真吭人，在哄骗那些学生，说他们蹲一年，学习成绩就会提高一些，有希望考上高中。你想想啊，这么说话对学生太不负责了。杨副校长的意思与我们的一样，这些学生已经这样了，很难造就了，不如让他们早早毕业，另谋出路，是学点技术啊，还是上职高，都可以。动员他们蹲级，不就是耽误他们一年的时间吗？”

小敏想想云清老师说的也对。可是，自己毕竟是一位新人，对具体的情况不了解，就是了解，也不会说什么的。

“所以，你慢慢就会看到，在这方面，杨副校长是很消极的，一点也不参与。”

（七）

与小敏一同到这所学校的是辛福、郎君，二人都是学的体育，分别毕业于潍坊体院、沈阳体院；辛福的家是本地的，郎君是梅河口的。

两人年轻人的到来，犹如一溪活水注入进了学校，操场上多了一些打球、踢毽子等活动。他们也住宿在学校。

学校没有专门的教师宿舍，就在学生宿舍找了一间空屋子，安排他们俩住下了。因为再没有空闲的寝室，小敏只能与自己班级的女学生住在一起，不是很方便。小敏原想与章玉在一起，学校怎么也会给找一间专门的寝室，现在章玉明确地说辞退了这份工作，就意味着小敏将无限期地与学生住下去。因为这个的缘故，后勤副校长与小敏解释了半天，浪费了不少吐沫星子，也让小敏更加的认识了这位后勤副校长，的确是一个十足的话唠儿，只要说起话来，吐沫星子横飞，你想插话也甭想。（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