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墨坐在台阶上，靠着住院楼后院的墙上，贪婪的睡着。墙体上陈年的缝隙，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张牙舞爪，面目十分可憎。这些裂缝是08年汶川大地震造成的，当时国家要求挨家挨户检查受损情况，医院也作了申报，听说钱也批下来了，但是到现在这些裂缝还清晰的摆在这里。具体是什么原因，就不得而知了。也许是医院的领导另有安排吧。而此时，阳墨就安静的躺在这些看上去让人发悚的裂缝下，肆意的做着美梦。

“快看，他在那里，那个角落里靠到墙的”靠近小巷的地方，传来了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还有一束强烈车灯光线。把本来昏暗的巷子照的通亮。

“儿子，去把他喊醒，这个挨千刀的居然还有心情睡觉。”中年妇女对着旁边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孩说。

“快去！”一个中年男人跟着应道。

啪、啪、啪……，大约十几秒后，男孩跑到了阳墨的面前，他用脚碰了碰阳墨的大腿。

“喂，我说，醒醒，我们过来了。”

阳墨此刻早已经是鼾声大作，男孩的微弱的叫声根本起不了作用，只见他被碰了之后，很快换了个坐姿，又接着睡了。

“不用对他这么客气。”中年一边走近阳墨，一边说。

“儿子，直接使劲踹他！”中年男人说道。

“我不敢，还是你们来吧”

“那你让我，我来”中年男人疾驰几步走到阳墨面前。

砰的一声，男人一脚踢在了阳墨的屁股上。“格老子的，月言都被你害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情睡瞌睡？”

“哎呦”阳墨惨叫一声，弹地而起。

“那个，那个？”一只手摸着屁股，一只手举了起来。

正欲反击，却看清楚了对方的脸。

“许叔，是你哦，你们来了”

“怎么，你还想打我？看你举起个手？”

“不敢、不敢！”

“不敢？我看你就是没安好心！”旁边的中年妇女说。

“自从我们家月言跟了你，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没有一天安生日子，你看看你，人不像个人，鬼不像个鬼，只穿个内裤就坐在这里，丢不丢人啊，我说，你连给我们家月言提鞋都不配，你晓得不？”中年妇女接着说道。

“不是这样的，马阿姨，我们是真爱!”

“真爱？我呸，你还敢提爱情，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你能给月言什么？除了贫穷、痛苦还有什么？”

阳墨听到这话后，慢慢的低下了头。压抑的泪水又一次奔涌而出。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们说这些还有用吗？”

马阿姨抬头望了望即将落下去的月亮，泪水夺眶而出，一屁股坐到台阶上，把头埋在膝盖里，大声的哭起来。

“哎，我看你就是个祸害啊，月言从没接触过外人，自从她遇到你，我们这个家一切都变了，她本来可以有一个很好的姻缘，一切都是你，你晓得不啊，哎……”许叔怀着深沉的语气，坐在台阶上，用手搂着马阿姨，眼睛的泪珠在不停的打转。

“看样子许叔对月言的感情是真的，可月言为什么对我说，她一点都不喜欢许叔呢？还说他是在赎罪呢？”阳墨一边看着许叔的眼泪，一边心里犯着嘀咕。

“姐，呜呜……呜呜……呜呜……姐……呜呜……呜呜”旁边的男孩一下子大声的哭了起来，吓了阳墨一大跳。

“不要哭了，许瀚！”阳墨一把将男孩搂在了怀里。

“你走开，我不喜欢你，我恨你”许瀚一把推开了阳墨。阳墨被狠狠的推到了墙壁上，发出一声巨响。

“太平间什么时候开门？”马阿姨用纸巾擦了擦眼泪。

“不知道，刚才……我忘问了，应该是天亮，上班的时间。”

“我现在就去找，你们等我”阳墨边说从树枝上取下自己的衣裤，整理完成后，朝巷子走去。

阳墨来到巷子口，一束强烈的车光射到了他的眼睛，他显得很不适应。用手极力的遮住眼睛，快步的向车子走去，走进发现，这是一款奔驰跑车，很新，估计刚买不久。记得以前，阳墨看到过许叔开过宝马、奥迪，这款奔驰还是第一次见。阳墨是个车迷，平时看到车都会好好打量一番，但现在顾不了这么多，只想让许叔、马阿姨他们能尽快见到月言。想到这里就加快了脚步。

阳墨快速穿过了小巷，从奔驰车的灯光里逃了出来。然而，阳墨却忘记了住院楼楼顶还有一盏巨大的探照灯，把前院照的通亮，阳墨习惯了后院的昏暗，来到这里，眼睛突然有点措不及防，他赶忙从车子的旁边绕了过去，急匆匆的躲到了住院楼的台阶上。住院楼的台阶跟所有的医院一样，都贴着红不拉几的瓷砖，像一个个无痛呻吟的病人，跪在地上在哭泣。台阶上是一块小的平台，平台的四周庄严的立着四个石柱。前两个石柱赫然写着：蓉城×××医院、全国二甲医院、蓉城市甲等医院等等大的招牌。四个石柱的上方，同样顶了一块大的平台，像死人的盖幕布，平台的前方写着“住院部”几个大字。

台阶上方的平台刚好可以挡住探照灯所发出的光，这让阳墨心里有些窃喜，他顺势望了望住院楼的大门，看见里面还有灯若隐若现的亮着，感觉离门口很远。阳墨心想：“现在去找刚才那个护士，肯定找不着了，我手机进水坏掉了，也没留她电话，不如就到里面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个值班的护士。”

于是，阳墨静静的走上前，推开了住院楼的大门，径直的向有灯光的地方走去。黎明前夕，住院楼的过道显得十分的安静，就跟死去一样。估计是这里停留过太多死人的缘故，仿佛人们的灵魂就飘忽在这里。阳墨走在里面，每一步下脚的回声都能清晰的荡漾在耳边。这让他感到有些害怕，连忙加紧了脚步。

很快，阳墨看清了门牌上的几个大字——值班室，这让他心中再一次窃喜。值班室的窗帘是拉起来的，里面隐隐约约传来男人女人的喘气声，这让阳墨感到有些奇怪“不是值班吗？怎么还把窗帘关起来呢？”“哎，管那么多干嘛，先找人去开门”，阳墨走上前，敲起了值班室的大门。

“砰、砰、砰”

“哪位？”里面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好，我找值班护士”

“你等一哈！”里面传来凌乱的皮带扣的声音。

大约过了五分钟，一个30多岁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从半开的门缝里探出了头来。

“啥子事情，跟我说就可以了。”

“我想找护士小姐，帮我开一下太平间的门。”阳墨说。

“她不在！”穿白大褂的男人说道。

“你骗我干啥，明明有个女人在里面。”阳墨本能的从门缝望了望。

“我说了没得就是没得，哪个给你开的门，就去找哪个！”这个男人的语气突然变得强硬起来。

“我就是没得那个护士的联系方式，才来在你们哒嘛！”

“我晓不得，我们这里的护士也不管太平间的钥匙，你到其他地方去找。”

“你让里面那个护士给我说，我才相信，我不信你的话。”

“喂，我说你有病是吧？是不是吃错药了，还是脑壳里有乒乓，老子说了没得就是没得，快滚！”说完狠狠的关上了门，整个过道一声巨响。

阳墨一脸茫然，“难道我又说错话了？”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转了个身，准备离开。突然，值班室的门再一次打开了。

“喂，我说，我真不管钥匙，钥匙一直是门诊部小李护士管到的。”门口站着一位衣服凌乱女人对阳墨说道。

“好的，谢谢您！”阳墨说。

“不客气哈。”女人说完，就关上了房门。“我说，死鬼，你要死啊，你就不能客气点，要是人家告到领导那里去，说我们态度不好，那不就麻烦了？”

“怕啥啊，我爸是这家医院的主任兼专家，虽然60多岁了，还是有话语权的，再说了，现在这个社会，我说他有病他就是有病，只有人家来求我们看病的，哪有我们去求他来我们这儿看病的，而且，我说是啥病就是啥病，只要不出人命，随便弄。”

“哈哈哈、哈哈！”女人笑了。

阳墨得到护士的答复后，只得从住院楼退了出来。本来想去门诊楼再看看。但站在住院楼的大门口就可以看见，门诊部已经一片漆黑，“估计里面也不会有人了”阳墨想。于是，他又重新回到了住院楼的后院。

“喂，钥匙呢？”马阿姨问道。

“没找到，前面的护士没有钥匙。”

“不会吧，你怎么跟人家说的？”

阳墨把过程说了一遍。

“天啦，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人啊，月言一直说你傻乎乎的，我以为她是在夸你，没想到你还是真傻”

阳墨摸了摸脑袋，表示不解。

“算了，我们还是等他们上班吧，你要靠他，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走，去车上等吧，这里蚊虫也多”许叔说。

“好吧”许瀚说道。

他们一起向车子走去。阳墨默默的跟在后面。

“谁让你来了，回到你该回到的位置上去”马阿姨说道。

阳墨心里一听，顿时感到极大的委屈，转过身，手握成了一个拳头，忍着眼泪，走到刚开始的角落里。一起等待着天亮，等待着医院的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