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是空旷的。我，沉入冬的空寂，一如天空的灰，枝条的裸，大脑空白的只剩下一片苍茫。走在黎明前的街道，晃动着人们用电光在树上制造出的色彩，闪烁着冰冷而耀眼的光。

雪花漫天时，冬如精灵，一眼望不到边的白，是冬季最美的色彩。

雪花不会轻易的落下。冬雪越来越少，我的企盼也越来越渺茫。

想象小时候没过膝盖的雪，那一个又一个踏出的凹痕，长长地留在来时的路上。抬眼远处低矮的房顶烟囱升腾起袅袅的炊烟，我仿佛握住了冬温暖的大手。冬天的炊烟是温暖的，一如祖母揭开盖的锅，热气腾腾；又如祖母急忙拉我上炕，拂去我满身风尘和冬寒。

乡村的炊烟少了，村庄老了。

住进楼房的老人，总爱眺望那一片破旧的房舍偶尔飘渺的烟云，那是冬日里粘在身上的炕味。而在院地里晒着太阳的老人瑟缩着枯瘦的身子想念着躲在温暖楼房的孙子。

乡村裂变。古老和现代混杂抑或清晰地分隔开来。

人们无法割舍住着牛羊鸡的老屋，抑或还有恋着老屋的老人。

如我在城市生活好多年了，流光溢彩的霓虹灯，钢筋水泥的高楼大厦，五彩缤纷的店铺，喧嚣的吆喝声不绝于耳，熙熙攘攘的人群南来北往，拥堵的道路上车水马龙……一切繁华都挥不去往惜乡村的安宁和清新的风。总是留恋小时候生活过的场景，那些记忆写满了快乐和温馨。现代的富足怎么也替代不了贫瘠时简单、朴素、明了的岁月遗迹。

那时总是很有盼头，充满了惊喜。就连窗玻璃上那些绚丽的冰霄花，能让我一直好奇而又欣喜地看着它一点点地融化，或是用手温贴上一些动物的足迹，那山山水水的世界富丽丰裕地呈现在眼前。

某个清晨，推开门白茫茫的一片，那些穿上雪衣的树，一直美美地洁柔地存留在我的脑海。

乡村的空气是那么清新、甘冽。当青草刚吐出嫩芽，我第一眼便看到了春的身影。杏花开了，小鸟欢快地飞上飞下，叽叽咕咕，传送着喜庆。接着桃花儿粉嘟嘟地红了，绿茵茵的叶芽儿夹杂其中，这也许就是我更加留恋乡村的原因，它与自然更近，它带着泥土的芳香。

童年的记忆总是美好。

那些枣树还在，一直开花，一直结枣……

不知儿时的你是否常回老家，却从未在家乡的土地上再与你邂逅相遇。不知你是否记得那年我们点着煤油灯坐在教室的情景，是否还记得你当年的霸道，是否常常想起我们总是针锋相对。你那时是那么骄傲，而孤芳自赏的我，其实钦慕过你过人的才华，在你似乎不屑的眼神里藏着一丝别人不易查觉的温情。我们雉嫩的心如一朵羞涩的莲花，荡漾着青青的梦想，摇曳着花朵一样渴望绽放的心事。

每当枣花儿开时，甜甜的味儿弥漫。蜜蜂围绕树枝旋逸，吻过小小的花朵，吸吮它的甘甜。我在想家。

青青的枣儿挂满了枝梢。一天天慢慢地枣儿红了，家乡处处摇曳着红艳艳醉人的浓郁的枣儿香。

想念那时，想念老宅，想念一些人一些事……

今天是腊八，最想喝一碗腊八粥。想念祖母煮粥的味儿。

小妹是腊八出生的。那年的腊八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那年母亲没有喝上腊八粥，也没有因为小妹的出生而生出丝毫的喜悦，反而开始了一段身心俱疲的煎熬……

这个喝粥的节日让我想到很多，想起了祖父母，想起了父亲，想起了公婆，在平静的日子中，走着走着怎么就远了，远的已遥不可及。心总是很伤，某一个时刻是那么令人想念。

渐行渐远的炊烟，渐走渐失的麦田，记忆里的老宅，那口四周冻结着厚厚冰层的水井，水井边的碾子……如今都已遥远，还有早已走远了的人。

母亲打电话过来，问我去吃饭好吗？我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因为我的确该去看看母亲，陪她过个腊八。侄子和小妹也在，母亲蒸了包子，熬了浓浓的八宝粥，真的又喝到了儿时的粥味。

小妹不以为然地说：“妈说今天是她的受难日。”

我说：“是啊，妈受罪生下了你，还是个不受欢迎的丫头片子，别说妈遭罪了，我都跟着遭殃。妈带你住在学校，我跟着妈去带你。上不了学不说，连我的童年都暗淡了。放学后整个学校空荡荡的，只有两户人家，哪有在家里，黄昏时分门口一群孩子热闹。”

事过境迁，说起这些不愉快的往事早已没有了当年的伤痕。

小妹对侄子说：“你二姑还把我扔进了涝池，差点淹死。”

妈说：“那是秋天的午后，我在水沟这边的地里锄草。她抱着你在水沟那边的沟沿上等我。我听到‘啊’的一声，一看孩子漂在水面，赶忙跳进水里，抱起你，拉了一把她就往家跑。”

“妈根本就没有把我拉出水，抱着你就急匆匆的走了。我拉着沟边上的树枝，泡在水里，是四叔经过才把我拉上来，我吓得不敢回家。当晚你好好的，我却发起了高烧。你要知道我那时才八岁，抱着裹着小褥子的你，你一闹腾我就和你一起滚进了水沟。”

侄子一个劲地笑。我说：“现在的孩子别说才八岁，就是十七八岁了也不一定能带好一个小孩。”

往事浮动在脑海，勾起了更多想念和思绪。希望母亲健健康康，等我退休了陪她回老家。我知道每到夏天，母亲都愿意住在老家，只是因为没人陪伴和孙子的牵绊只好呆在城里。

一直在想，将来还是回老家，在院地里种上蔬菜，为苹果树和梨树剪剪枝，在地的四周种植四季不同时段开的花，拾掇拾掇地，伺弄一下花，坐在院里听着鸟鸣喝喝茶。与乡邻一起聊聊天，悠闲地度过一个宁静的夏季。

返璞归真或是叶落归根。现在才真正理解，父亲当年执意要回老家的心情。

永远的乡村，还有那缭绕的炊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