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每次在靠窗的地方和母亲围坐在一张小饭桌前，一边摘豆芽，一般听着母亲说着自己没有听说过的新鲜事。偶尔还不时的望望在院子里嬉戏玩耍的小伙伴们。有时候母亲忙别的事情去了，我挪来小凳子，手抓着窗框站在凳子上“哎……哎……”的招呼着同伴，他们总是一窝蜂的扑向我家的窗口。母亲就允许他们加入和我一起摘豆芽，并挨个教他们如何掐掉豆芽的脚，还让他们像我一样把摘好的豆芽放在另一个盆里。

    大家一根一根的摘着，很是认真。看着我们摘好白白嫩嫩的豆芽，笑得甜甜的，现在想起来感觉也特别温馨。想不到，快乐的童年里也有摘豆芽的一幕，更想不到，摘豆芽会是伴我一生难以停滞的情节。摘啊摘的渐渐我们都长大了。

    以前母亲带着我，现在我带着儿子摘豆芽。看着儿子认真的样子，我忍不住想笑，当年，我是不是也和他一样，被母亲押着，不得已才安静的帮大人做一点事情呢。窗外的小麻雀，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儿子望了望。我告诉他想玩就出去玩吧，不能跑太远。儿子并没有欢呼雀跃，还是安静的摘着摇了摇头。

    “妈妈，说说外婆吧！”儿子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为什么说外婆”我侧着头反问儿子“或者，说说摘豆芽，说说您们以前的日子。”儿子专注的神情里藏着好奇感。“ 恩 ，好吧！”每到夏季天气炎热，母亲都会凉拌几个小菜作为开胃菜给孩子们下饭，其中就是有豆芽凉拌酸辣粉丝，每一次母亲做这个菜的时候，母亲就提前几天发豆芽，她习惯自己人工发出来的豆芽，说是吃着放心，脆嫩。那时候我们也不知道人家卖的豆芽是怎么发出来的，我只知道母亲，她发豆芽的全部过程。

    母亲把淘好的各种豆泡在盆子里，等过一天那些豆发芽的时候就把它们平铺在垫着荷叶或者芭蕉叶的簸箕上，然后盖上叶片。我和弟弟就一天一天的揭开叶片争着每天晚上看看，还给豆芽浇少量的清水，看着它们神奇的成长着，四五天以后豆芽就可以炒着凉拌着吃了。每一次发的豆芽一般就够前后一个星期吃，超过两片叶子的豆芽母亲说不好吃。为了我们都可以吃到豆芽，母亲总是错落发着一批一批的豆芽。小时候也不知道豆芽到底有什么营养，只是知道好吃。

    母亲做豆芽的时候一般都是叫我摘，弟弟比较淘气，姐姐们又有她们力所能及的事。童年的餐桌上，豆芽菜一直没有间断过。我们小时候因为家里穷，母亲就爱做豆芽菜给我们吃，经济实惠，营养。家里有人来客往时，为了显得菜多拼一下餐桌，凉拌或者炒豆芽是必不可少的，要么就烧汤也放几根在里面。红豆、绿豆、黄豆、花生都被母亲做过豆芽，说不上顿顿都有豆芽菜，反正没事的时候母亲就吩咐我摘豆芽，但是从来没有对豆芽这道菜厌倦过，每次母亲看着餐桌上的豆芽菜一扫而光的时候，母亲总是会下意识的问我们，吃那么多豆芽，晚上睡觉的时候嘴巴有没有冒清口水什么的，母亲是怕我们吃太多的素菜心里会难受。

    记得一次家里父亲的同事来了，母亲取了一块存放了好久的腊肉猪皮，泡在开水里煮了好久，切成一块一块的，看着猪皮和一段一段干红辣椒在锅里翻炒着，我和弟弟都说好香。母亲就夹了一小块给我们，吃起来舌头都恨不得吞进肚里去，那种美味真是终身难。母亲依旧做了豆芽菜，是我先前摘好的，看着胖嘟嘟的一根根豆芽被母亲倒在滚烫开水里。母亲用筷子轻轻地挑着，这次是花生豆芽，我们还真没有吃过，我和弟弟嘴角都挂在吃过猪皮的油迹，望着母亲舔了舔嘴唇。豆芽焯水以后，母亲将它们整齐的摆放在盘里，放了一些炒过的干辣椒面，生姜蒜蓉还有花椒，还倒了一些酱油。我看见母亲将炒菜的铲子放进真正燃烧的灶堂，没过多久，铲子红亮红亮的，母亲取出一小瓶菜油，只见她吹了吹铲子上面的灰尘，高抬着手势对着盛着花生豆芽的盘子，将菜油一点点的倒在铲子上，铲子发出哧哧的声音，还冒着白烟呢。被这样煎过一滴一滴的菜油注入在了豆芽上，和以往不同的菜香瞬间满屋。

    还是第一次看见母亲这样做菜，铲子上面菜油滴的很干净，母亲又一次拧了拧菜油瓶盖，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不知道放哪儿了，我和弟弟好奇的找着，一直没找着。那个油润光华的铲子我和弟弟拿着看了半天，闻了闻添了添。母亲叫我和弟弟出去玩，说菜不多，小孩子不要上桌，会影响父亲和客人聊天的。记得母亲那天做了很多菜。我和弟弟还有姐姐和饭就吃了一个自制辣椒酱拌绿豆芽。而且大家还是躲在厨房里头。

    我和儿子正聊着，有人敲门，儿子站了起来，我说：“我去，你继续摘吧。”是母亲。她又来看我和儿子了，还带来了她自己种的丝瓜。儿子看见外婆来了起身给母亲端来一杯茶，“外婆，我和妈妈正在说起您呢，外婆您当年为什么要用铲子煎菜油呢？”母亲喝了一小口茶，“恩，还有点烫，当年嘛，穷啊，用铲子才不会浪费嘛，在锅里煎菜油，沾了锅都所剩无几。那时候一瓶菜油基本上要吃过一年到头，不像现在了，油淹油煮的……"母亲一边喝茶一边说着。

    儿子看着母亲，“外婆，我妈妈和舅舅小时候是不是都很少吃菜油做的菜啊”“是啊，一点菜油都用来招待客人了。那时候我就买一些便宜的猪肉熬成猪油，用它们炒菜，不然他们小时候会有那么白白胖胖吗，你大姨和二姨吃苦多一点，你妈妈和舅舅没有受什么苦，后来一年比一年好了嘛” 母亲说着过去曾经的一段岁月，我看看儿子，儿子又望了我。

    母亲问我是自己发的豆芽吗，我告诉母亲是买的，她说：“现在豆芽不安全，人家都用了什么生长素，吃了容易得癌症什么的，没事还是自己发吧，反正是夏天，几天就可以吃了，带孩子的人要注意饮食安全。” 我说小镇上应该没有那么复杂吧，母亲看了看我买的豆芽，说这个脚那么长应该没问题，千万不要买无脚豆芽。还说乖孙还习惯安静。小时候我和弟弟特别调皮，每次摘豆芽都召集一大堆小朋友来家里，母亲还得做饭招待他们，母亲说：“容易安静下来孩子才逗人爱呢，不像你跟我招来一大群麻烦呢，哈哈。”

    我不知道是有意还是巧合，我百度了一下豆芽的营养有着豆子本身不同的价值。而且特别更利于孩子身体吸收。还有花生，发芽以后女性吃了还美容呢。母亲当年，她并不知道这些，可能只是为了孩子们能填饱肚子。她曾经摘着豆芽可能在思考着如何将我们带大，而现在，我思考的是用什么方法带大儿子对他身心更有利。豆芽以前是我们家餐桌上的主菜，现在呢慢慢的成了配菜。只是摘豆芽心情一直都没有改变，那份难得的安宁，就如母亲凉拌的那盘花生豆芽，那个红红的锅铲滴着的菜油像凝固在了时空，延香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