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两场特殊的剿匪战

　　原来在来凤县周围的一个山林里，一伙为数一百多人的土匪被一营追得越来越紧，正当他们无路可逃之时，忽然眼前一亮，前面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山洞。在鄂西南和湘西一带的山区，大大小小的天然山洞遍布其间，土匪们自以为绝处逢生，“上天无路，入地有门”，他们一头钻进山洞里，妄想以山洞为天险继续负隅顽抗。

　　开始一营准备用炮炸开山洞，但打炮要有一个弧度，炮弹射出后一般打不到山洞里，而山洞上面都是由十分坚硬的岩石组成，一时半会儿也很难炸开，如果炸开的话需要很多炮弹当时我军在山洞外，对山洞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既不知山洞大小，也不清楚山洞那头有无出口，即使最终炸开了山洞或许土匪已逃出很远了。在进行剿匪战的1951年夏，当时正值解放初期，我国的军工厂造一枚炮弹都很不容易，随着抗美援朝的爆发，军工厂的工人们更是夜以继日地赶制武器，支援前线，因此炮弹更要节省着用，每一炮都要用在节骨眼上，比如我父亲参加的那次剿匪战，土匪占据了山顶的有利地形，易守难攻，如果强攻只能造成无谓的伤亡，这样的情况下才采用了炮攻。

　　综合多方原因，一营最终没有采用炮攻，而是采用步兵逐步进攻的方法：先用手榴弹投进去，再用重机枪扫射，一步步深入洞穴，而土匪则是处处被动，只得边打边退，最后被我军死死地围困在山洞里，无处可藏，无路可走，他们妄想凭借所谓天险与我军继续周旋的幻想再一次破灭了，经过几天紧张激烈的战斗，大部分土匪被歼灭，最后剩下的少数土匪只好缴械投降。

　　还有一场特殊的剿匪战是我父亲受伤后在卫生队养伤时听说的，当时团部的卫生队设在来凤县城的一座大庙里，剿匪前里面还是空空荡荡的，可我父亲受伤后住进去时里面已经住满了四五十号伤员，还不包括先前已经病愈出院的伤员。在这四五十位伤员之中，有一位不到二十岁的战士给我父亲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位年轻战士的右腿受了重伤被截肢了，我父亲看了心里很不是滋味，问他是哪个部队的，这位战士回答说自己是湖南军区四野的，我父亲听了他的话后感到十分吃惊。

　　原来湖北独立二师在解放了包括来凤县在内的恩施地区后一直驻扎在此，后来我父亲所属的独立一师一团奉命前往恩施增援二师剿匪，换句话说，那个时期恩施这一带的解放军，要么是湖北军区独立一师的，要么就是独立二师的，怎么忽然冒出来一个湖南军区四野的战士？他的右腿又是怎么负重伤的呢？

　　这位战士向我父亲讲述了事情的详细经过，原来他所属的部队正是湖南军区第四野战军（简称四野）。1950年刚开春，这支部队就奉命赶赴湘西一带剿匪。为了尽快搜寻到隐匿在大山深处的土匪，部队展开分头行动，以排为单位搜索土匪，这位战士所在的排共有三十多人，在进入湘西龙山县的一个山区后，忽然遭遇到一伙数量比他们要多出好几倍的土匪，战士们本来是奉命去消灭土匪的，可令他们始料未及的是，这伙土匪反过来妄想把他们消灭掉！

　　当时这个排已深入到崇山峻岭之中，和大部队失去了联系，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有救兵来增援他们。眼看土匪越逼越近，战士们一边向土匪射击一边撤退，双方各有伤亡，他们最后撤退到山中间一个已经荒芜的大房子里，好在那里还有一个大院子，地形比较好，他们决定在此固守，以待援兵。土匪们随即包围了这个院子，企图一举消灭他们，但由于遭到战士们的顽强抵抗，土匪们愣是一直没能攻进去！

　　土匪们估计房子里面没有什么可吃的东西，他们把这座院子死死地围了起来，妄想活活地困死战士们！他们甚至异想天开，妄想采用所谓的心理战术来瓦解战士们的意志，土匪们在外面经常得意地叫嚣着：“里面的共军兄弟们，你们已经被我们团团包围了，现在就连一只兔崽子也跑不出去了，再抵抗下去你们只有死路一条！只要你们愿意缴械投降，咱们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战士们丝毫不为之所动，凭着坚强的信念固守在此，相信一定会有援兵前来解救他们！

　　没有东西吃战士们只能等死，但他们又不能突围，因为有的战士已经有伤在身，有的还伤势不轻，当时又无药可医，突围起来困难重重，而没有负伤的战士谁也不愿意撇下战友自己逃走！

　　在机枪的掩护下，每隔几天就有一两个战士要冒着生命危险到山下去找点苞米之类可以吃的东西，就这样这个排的战士们凭着钢铁般的意志，克服了种种难以想象的困难，一直战斗到弹尽粮绝！而外面的土匪竟然一直不敢强攻下来，或许愚蠢的土匪们还没有发现战士们已经没有子弹了，或许发现了，但色厉内荏的土匪们却摄于我解放军的英勇顽强，他们中的大多数以前就领教过我解放军的厉害，一直害怕和战士们拼刺刀，所以只是把院子团团包围起来，却始终没有胆量攻进来！

　　湖北来凤县离湖南龙山县不远，两县的中心距离只有短短六公里的路程（在全国的邻省之间这两个县相隔最近，被成为“双子县”），而我父亲所在的一师一团一直奉命迂回在来凤、龙山县之间剿匪，后来一团的一个营一路追击土匪来到龙山县的这一带山区时，才发现了他们，此时他们至少已被土匪包围了两个来月了！

　　土匪们听说解放军来了，一个个吓得望风而逃，当时已到了六七月份，天气一天天变得炎热起来，可战士们身上穿的居然还是过冬的棉袄，他们没有衣服可换，只好把里面的棉花一块块撕出来，他们就这样一直穿着没有棉花的棉袄，忍饥挨饿，有的战士还得忍受伤痛带来的痛苦，但他们从来没有屈服，一直凭着坚强的意志和土匪们战斗着！

　　当这个排的战士们从屋子里被解救出来时，一个排已经牺牲了将近三分之二的战士，三十多个人最后只剩下了十多个人，而且活下来的至少有一半都负伤了，其中一位右腿受了重伤后来被截肢的，正是和我父亲同在团部卫生队疗伤的那名战士。

　　“虽然我也在剿匪战中也负了伤，但比起这些四野的战士来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他们才是真正英勇不屈的剿匪英雄！”我父亲说着眼睛有些潮湿起来，我的心灵也被深深地震撼了，剿匪战役的每一次胜利，都是靠我们的战士浴血奋战拼来的，他们为了剿灭作恶多端的土匪，为民除害，克服了种种无法想象的困难，用自己的热血甚至生命谱写着一曲曲壮丽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