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李煜写了《虞美人》,往事真的就不知有多少了。一个小小国家的陷落,成全了一代没落的帝王词人。公元(978年)七月七日,四十一岁的李煜被宋太宗赵光义毒死,死的那天竟然正是他的生日。国破家亡怀春梦,词赋沧桑艳句浓。李煜死的那一天是为农历的七巧节,那一天竟然被今天的中国人看待为情人节。弱女子小周后与李煜之间一场浪漫的爱情结束了,小周闻讯李煜死,毅然地自杀殉情,了却了一段风流债。秋天去了,冬天来,李煜的坟头的荒草开始衰败。已经没有人记得他了,人们只是记住了《虞美人》。

春天开始回人间,春花盛开烟霞笼罩碧水河湾。好事的人们枕前泪共帘前雨,香艳花间填艳词。爱情的往事大多数会拿风花雪月来喻意美景人佳,或如有风花雪月,风流韵事惹人沉醉。于是,人们写春夏,写秋冬,写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间。当我们想起来一夜风雨靡花落知多少的时候,自然就想到了南宋叶绍翁小诗,一道篱笆墙如何可以关得住满园的春色,出墙的红杏恐怕并不只有一枝。沉浸在唐诗宋词里的人们,在现实生活里不知道编织了多少爱情的童话。

人们常说,不熟读古诗,就谈不上精通中国传统文化。在中国诗歌里面,诗言志,但词不必要言志。词得以发展流行是随着隋唐燕乐而兴起的一种文体,历史上的词乐就是燕乐的组成部分。隋唐燕乐为宫廷文化,最后流落到民间,在民间发展壮大,成为了歌舞酒宴之间供歌女吟唱的歌词,以供客人消遣。

正是源自于这一种原因,小时候母亲对我们的读书管得特别紧,不让我们看这些艳词吟赋。母亲读的是教育学,自然知道艳词吟赋对青少年的影响。母亲教我们读书的座右铭是在孩童时期,男不看三国,女不看红楼梦,当然还有其他限制。我们不懂事,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后来看了三国志,稍微有一个感悟。始知做人于心,出发点不一样,其结果也会不一样。家里很多书不让看,可是我们在外面还是可以借得到这些书。只是借来的书必然赶紧看,要不过了归还的日子没看完就后悔了。于是就挑灯夜战,通宵达旦。后来,街上有了租书摊,厚的一本书租一次五分钱,薄一些的一本二分钱,坐在用老棉布围绕起的小巷子里,不吃不喝看完了一本才离开。那些青涩岁月里,我们就像厨房案板上的一块抹布那些吸收水分,究竟看了多少次,看了多少书,那就只有问那些摆摊的大爷大妈才知道。

公元960年,赵匡胤陈桥兵变建立宋朝,南唐后主李煜不问朝政,区区一笑只为千金,一年四季都沉醉在诗的意境里。只会吟诗作词,必然被宋朝打败。我们没听到李煜作词时是怎么样在哀叹与感慨,只留下来未知的往事知多少。我们了解这个故事的梗概来自于一本连环画,我想看到关于五代十国一类的历史小说,就问租书的大妈。没想到大妈说,小小年纪看这些东西干什么,看一些小人书就行。一来二去的看熟了,帮忙看书摊的小丫头跟我差不多的年纪,就趁着大妈不在时候塞一本书让我拿回来看,我问收钱吗,小丫头眨眨眼睛做个怪相算是回答。如此,就有了免费窃看的行为。后来小丫头借给我很多禁书,卷成一团塞给我,看完了就揣在裤腰里悄悄地还给她。我有次悄悄给她说,我母亲不让我看这些书,你却偷偷的借给我就不怕我学坏了。你学坏了才好,谁像你怎么傻不拉几的。如此默契,直到我们慢慢地长大,后来各自离开并不知道谁去了哪里。

九十年代,我去省城最大的新华书店买人教版的教案。因为缺货,工作人员让我给总店经理联系一下是否可以给我调一套过来。电话那头的传来的声音很熟悉,但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听起来熟悉。隔天我去取书的时候,工作人员让我直接去五楼取书。门虚掩着,我敲一敲那一扇门往里面一看,随即就怔住了,怎么会是小丫头。竟然异口同声地说出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李玉,我刚刚叫出口,嗳!后面千万不要加上小丫头,是李煜。于是,心里就春花秋月何时有,那些往事知多少了。因为李玉的名字与南唐后主李煜同音,我们以前戏称李玉为“春花秋月”,她回敬我一个绰号“花落知多少”。我说曾经用花落知多少做网名用了很久,李玉说我在网上搜索过很多花落知多少,竟然没一个是你。只是因为我嫌那个称谓太长,就缩减成“落花”做昵称,因此躲过了你的搜查。原来春花秋月永远在,只是昨夜风雨后,已不知花落知多少了。忽然间想起来那句佛禅偈颂,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

五代十国的词,是一种配合音乐可以传唱的乐府诗,就像现代人的歌词可以随意加减。后代人填词是比照着前人作词的格式,照着葫芦画酒疙瘩,久而久之形成的所谓词牌名。词开始是一种民间的散文题材,没有谁去推动或者提倡它。融入乐府以后就形成了一种民间文学,词的发展与定型与早期的唐代的音乐繁荣有很大的关系。

以诗为经,以词为歌是我们文化的起点,也是中华文化追求的目标。蒹葭白露,或靡靡细雨都是很让人喜欢的短句。包括风情、民情、道德礼仪的句式经过反复吟咏,再加进去一些风韵的元素,就造化成了如今的词的前身。就如春花秋月何时了,诠释的是生命落空的悲哀和人生无常的矛盾心态。失家者何哀思之深也!失国者江山社稷不存,不殉宗社而任人宰割,蕴含着无穷无尽的愁思与沧桑。

词的个性,远不如诗那么厚重深沉,那么惊涛拍岸。借景抒怀,感物神伤。是读了词牌后能体味出的词之意境。小楼昨夜又秋风,水流无限似浓愁。人在否?春会尽,花会落,秋月无语照江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