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变故亲人做故人   按习俗赘儿招女婿

青稞（这里只能种青稞）收了一秋又是一秋，羊羔接了一茬又是一茬，雅尔吉斯进入这个家庭的第三年班前麦道生下一个孩子，那是雅尔吉斯的孩子，有了这个孩子他们的关系更亲密了，雅尔吉斯完全是一个称职的父亲，起早睡晚，尽心尽力的为这个家庭承担着一切，他们三人和四个孩子在这荒辟而宁静的小兀嘛村，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这里的信息外界没人知道，也没人关注，外界的信息通过每年十月到山里收购牛羊、羊毛的回民，或者用马驮着日用品的汉人，从他们那里，用相互之间陌生的语言加上连比带画的手势，朦朦盹盹的传进来一些，无非不远处的外面天年、庄稼、牛羊及制品的价格，更多的、其它方面的信息则来自高自成一年一次或两次，在这片草原行医时，顺便绕道看望他们时带来的。

高自成无论对雅尔吉斯、凯之布尔夫妻，抑或这个家无疑都是恩人，所以每次他的突然到来无疑给这个由于凯之布尔严重的瘫痪使得他的身体越来越衰弱甚至是越来越临近死亡而蒙上厚厚一层阴霾的家庭带来了几天的欢乐，孩子们吃着高自成从山外带来的，他们过年也吃不到的糖果无不欢欣鼓舞，瘫在炕上的凯之布尔也暂时忍住了由于溃烂的躯体引起的疼痛而发出的呻吟甚至是哀嚎，露出难得的笑容，一边吩咐已经在积极招待客人的妻子招待这位恩客，一边埋怨他好久没来看他。

雅尔吉斯的高兴自不必说，除了对这位安答久别重逢的喜悦外，更多的是每次都能从这位安答口中了解些外面的消息，他关注的是外面都发生了些什么事，通过安答使自己与外面的世界有一线联系，然而，高自成行医的范围基本是在康乐草原上，他能给雅尔吉斯带来的消息，也只是那些易货的商人们从外面带来，又被草原的广大稀释了的和由于语言差异被走样了的信息，尽管如此，雅尔吉斯听着高自成的讲述仍然很是兴奋，毕竟是山外的信息，有了这些信息才使得他与外面的世界有一缕联系，才有可能在有朝一日的某一天透过这一通道打听到红军、延安的消息。这里的生活使得几乎已经不会说汉话的他，并没忘记自己的红军身份和当年石窝会议传达的中央在延安的消息。

一九四五年夏天的一个早晨，已在炕上瘫了八年的凯之布尔再也没有醒来，按当地传统习俗将凯之布尔火葬后雅尔吉斯和班前麦道正式做了夫妻，这年雅尔吉斯三十五岁，他和班前麦道共同抚养凯之布尔留下的现在已经是十四岁、十二岁、十岁和雅尔吉斯与班前麦道生的那个已经五岁的孩子。

随着孩子们的长大，原本好些的生活又显得越来越窘迫，为了养活这个家庭，每年将那几亩青稞种下地后，雅尔吉斯将放牧牛羊和家里的事情交给班前麦道，自己穿上裕固族人的皮袍和皮靴到草原上串遍帐房干些零活，挣点青稞、炒面以补贴生活，就在雅尔吉斯为生计拼命奔波时，不幸却降临到了他的头上，这年草原闹鼠疫，他和班前麦道生的那个孩子不幸被传染上而夭折。

三年后不幸再一次降临到这个家庭，一天晚上，班前麦道突然肚子胀疼， 这儿没有专业医生，生了病，村民们都是凭经验自己给自己治病，雅尔吉斯按照村里老年人的指点，给班前麦道用了点草药后并未见效，到次日上午班前麦道已疼得满地打滚，雅尔吉斯赶忙用木板、绳索扎起一副担架，叫上宙佬夫妻和此时已经十七岁的大儿子，抬着班前麦道赶向几十里外的一个喇嘛家，想请那位懂点医术的喇嘛救治，不料走到半路，一路哀嚎着的班前麦道渐渐没了生息，死在了半路。

这个家庭又一次陷入了困境，葬了妻子后，雅尔吉斯看着班前睡着道遗下的三个已经长大了的孩子和目前的窘境深深发愁，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他把家里的事暂时交给大儿子后，自己跑到百里之外高自成的家乡寺儿沟，找到“安答”高自成和他商量办法。

据史料记载，裕固族是从明朝开始陆续从新疆方向迁居到祁连山麓的少数民族，他们中有原始的蒙古、维吾尔、藏等民族，经过几百年的交汇、融和形成了有独立生活习惯，没有文字却有自己语言的一个民族，在语言中至今杂有古蒙古、维吾尔和藏语言的成份，除生活习惯外，几百年来还形成了他们一套独有的、有着明显母系社会痕迹的婚姻习俗，男子十五岁、女子十三岁即可婚配。裕固族重女轻男，多数家庭家中大部份生产事务及全家生活的操持都由女子承担，女子以终身守家为习惯，继承父母家业，因此女子身价甚高，男子若要将女子娶回，女家索要彩礼甚重，结婚费用很大，不是家境殷实的人家一般无力娶媳妇，在男子无力迎娶，女子以守家为荣的情势下，多数人就到女方家落户做招赘女婿。

班前麦道遗下的三个儿女，大儿子已经十八岁，按裕固族人习俗早就到了婚娶的年龄，排二的女儿已经十六岁，也到了出嫁的年龄，第三的儿子已经十四，也该到了提亲的年龄。雅尔吉斯显然无力给儿子们娶媳妇。

高自成常年穿梭于康乐草原，有众多的裕固族朋友，通过他的撮合，雅尔吉斯将已经十八岁的大儿子送到一户有几亩薄地，几十头牛羊的牧民家里做了招赘女婿，又从一户穷苦牧民家中招来个小伙子给女儿做了上门女婿，把凯之布尔、班前麦道遗下的这份家业全部交给她俩操持。

裕固族招赘女婿婚中还有一种形式，如果这家只有一个女儿已经到了婚嫁年龄，偏偏父母年迈已不能从事重体力劳动，如果将女儿嫁出父母就会无人赡养，父母过世这家就会绝户，财产将无人继承，这种情况下父母经和女儿舅舅等主要亲属商量同意，可以选择一个年龄适当的小伙子提前一二年或两三年到女方家，在女方家生活、劳动，帮助女方家干活、熟悉女方家情况，在共同的生活、劳动中和女方、女方父母建立感情，经过几年的共同生活，和女方建立起感情后，选择良辰吉日，请来双方亲戚举行正式的招赘仪式成婚。

高自成凭着他对草原的熟悉找到了这么一户人家，将凯之布尔、班前麦道的小儿子送到这户人家做了准招赘女婿。

将这些家事处理完后，雅尔吉斯背起一床薄被，穿上那身裕固族人的长袍在草原上遍游帐房，一边给人做临工赚饭，一边打听消息，当年的红军现在哪里？共产党在哪里？党中央、毛主席是不是还在延安？延安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