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二月，淫雨霏霏。郊区毕竟不如闹市区，还不到九点商店就早早关门了，街上路灯寥落，行人稀少，只有公交站牌前堆满了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一个撑着红伞的女孩，正急匆匆朝公交站走去。红伞显得很抢眼，随着女孩的走动忽高忽低，像一团火苗热情地跳动。

刚驶出的一辆公交车带走了一拨乘客，小站只清静了一会儿，就又聚集了一大拨赶车的人群。公交车快收班了，加之下雨，人们就格外着急，都急盼着回家，偏偏公交车又少，有人就大声抱怨公交公司服务差劲，甚至骂起了粗话，七嘴八舌闹哄哄的，使车站显得更加嘈杂喧嚷。

站牌附近的一株法国梧桐树在风雨里瑟瑟抖动，偶尔飘下几片冬天留下的枯叶，给人带来莫名的惆怅。一个大男孩没有穿雨衣，也没有打伞，正站在这株法国梧桐树下躲雨。树叶虽然替他遮挡了一部分雨丝，但仍有很多雨滴洒在他的身上。水顺着头发滴下，一点一点地落在了他单薄的衣服上。他两臂交叉，嘴唇紧闭，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不时地朝着来车的方向投去期待的目光……

打红伞的女孩离他不远，看男孩淋成那样，惊讶地看了他几眼，他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仍然沉浸在等车的焦急中。

“喂，过来！”女孩忽然举了举手中的红伞，向他喊道。

大男孩听到喊声，看了看红伞下的她，目光中送去一个问号。不知是因为羞涩还是红伞的缘故，女孩的脸色显得红红的，此刻正注视着他。

“是叫我吗？”男孩小心翼翼地问。

女孩使劲地点了点头，目光中带着一点羞怯。

男孩望了望天，又瞧了瞧那红伞下的女孩，发现她长得非常漂亮。

“不怕我是流氓？”

“你会是流氓？”女孩一下子笑了，调侃道。“看你的脸都红了，流氓见到女孩还会脸红？快到我伞下来，你衣服都淋湿了。”

男孩反倒有点拘束了，笑着抠了抠脑袋说，“没关系，雨很小。”

“快成落汤鸡了，还呈英雄！”女孩举着伞主动走过去说，“快过来，我的伞大！”

“那就谢谢了！”男孩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她，扭扭捏捏地将身子挪到红伞下，顿时就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暖意。

“我好像见过你，”女孩大方地看了看男孩说。

“我也觉得你好面熟。”男孩瞅了她一眼答道。

“是吗，我怎么想不起了？”

“哦，可能是一次擦肩而过吧！”

两人正聊着，一辆公交车驶过来了，车轮溅起了路边的泥水。站牌下的人不顾四溅的泥水，呼啦一下都涌了上去。上了车的，呼叫着没上车的；没挤上车的，就大声抱怨、骂娘，整个车站闹哄哄的。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来了，后面又来了一辆车！”于是，没挤上车的人又转身向后面的公交车涌去。

大男孩见状拉起女孩就向公交车跑去，却被一股来势汹汹的人流活生生冲散了，女孩只好向男孩挥手喊道，“别管我，你先挤上去再说！”

大男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挤上车去。他回过头，又伸出手来想拉女孩，但女孩已经被人群挤到了最外层的边缘，离车门更远，根本够不着她的手。他着急地望着红伞下的女孩，将头探出窗外，挥舞着手想说什么，却见女孩仍站在车门口，无助地望着他，眼睛里似乎闪动着泪光。

此时，公交车因为一个人的腿被车门夹住不能开动，车上又开始喧闹起来。突然，大男孩反身往车门挤去，他一边挤一边喊道，“请让让，请让让，我要下车……”

“比力气吗？”有人吼道。“把我的脚踩疼了！”

“有病，刚上来又要下去！”人群中响起一阵责怪。

“对不起，”他连连赔笑道。“赶错车了！”

“别下来，这是最后一班车了！”女孩摇动着红伞对他着急地喊道。

大男孩望着雨中的她，也没有回话，只是拼命地往外挤。

“我有伞，别管我，你先搭车走吧！”女孩还在拼命喊，“这是末班车了！”

男孩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还是一个劲往下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挤下了车。他的脚刚一落地，公交车便启动了。

他站在雨中，默默地望着女孩。女孩一边将伞举到他的头顶，一边抱怨说，“叫你不要下车，你偏不听，看车开走了吧！”

“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这黑灯瞎火的，又是在郊区，万一你真遇到流氓怎么办？”

女孩没有说话。

车越开越远了，车站只留下了他和她。夜静静的，望着远去的车灯，两人都听到了

对方砰砰的心跳。　　　

“最后一班车都开走了，有点后悔了吧？”女孩说。

“如果上了车，我才会后悔！”他紧盯着女孩的眼睛认真回答。

女孩羞怯地望了他一眼，连忙将头埋了下来。

“路很远哩！”女孩轻声说。

“我会一直陪着你走到底的。”

女孩只默默地望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男孩接过她手中的红伞说道，“以后就让我来替你打伞吧！”

女孩便将伞递到他手上。

男孩一手举伞，一手挽着女孩，在这春寒料峭的雨夜，红伞像一团火烘得他们暖暖的……

２０１６　年１０月１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