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气息有些沉闷，聒噪地蝉鸣夹杂着马路上的汽笛声，显得越发嘈杂，让人静不下心来。
    “艳儿，要下雨了，你去把楼上的衣服收下。”老太太在厨房里忙活着，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吩咐她那正躺在沙发上的儿媳妇。
    儿媳妇不耐烦地嘟着嘴，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敷衍的应了一声：“好，妈，我把这集看完了就去。”
    老太太一边摘菜一边无奈地摇了摇头，温柔地说道：“那你看嘛，我自己去，外面的楼梯陡，可别摔了我的大孙子。”
    儿媳妇听了，微微地笑着，可是心里却嘀咕：“孙子，孙子，你这老太太就知道心疼孙子。”
    “艳子，妈让你去，你就去，磨蹭什么。”午休的丈夫从房间里出来，听到媳妇和母亲的对话，忍不住教育起她来。
    儿媳妇一脸的不情愿，她穿好拖鞋，起身就往楼上走起，走的时候还故意把拖鞋在地板上弄得“吧嗒”作响 。
    “刚儿，我都说我去了，你还让艳子去，她要生你的气的。”听见儿媳妇出了门，老太太从厨房里探出头，埋怨着儿子。
    儿子一边整理着衣领一边走到厨房对母亲说道：“妈，你看看她这才怀孕三个月就这样，要是到做月子，你不得成她老妈子啊。” 
    “当母亲的不都是儿女的老妈子嘛。”母亲露着欣慰笑容，望着眼前这个高大帅子的小伙子，调侃着自己，“快去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不了，妈，我约了客户谈事情，就不在家里吃午饭了。”儿子显得有些得意和高兴：“那可是个大客户，在我这谈了个大项目，几千万呐，签的支票都在我这里。”
    “好好好，我儿子能干，那你去吧。”母亲接着嘱咐道：“出门的时候带上伞，要下雨了。”
    此时儿子已经拿好了公文包，正在门口穿着鞋：“不拿了，我开车去，不会淋雨的。” 
    “那伞就在你房间里，几步而已，还是拿着吧。”母亲还是有些不放心。
    “哐！——”
    儿子已经出了门，高兴地往楼下跑去。
    母亲从厨房出来，有些无奈：“这么大人了，还这么冒失。”
    母亲想到儿子去车库开车出来，还会经过门口，决定还是去拿伞给他送下去， 她走进了儿子的房间 ……
    儿媳妇拿着衣服从楼上下来的时候，老太太已经倒在了门口的楼梯道里，头上满是血。
     ……
    “医生，我妈这都昏迷五个月了，什么时候能醒啊？”
    “这不好说，你母亲年龄大了而且头部受伤严重，不仅有颅内头骨损伤，还有血管和神经损伤，当时你们送过来的时候，能救活已经是奇迹了，现在你母亲的状态就是植物人。”
    医生的话让儿子有些崩溃，他知道母亲是给他送伞才从楼梯口摔倒的，他此时的心里除了自责还有些埋怨：“妈，我都说了，让你别送伞了，你怎么就不听我话呢。”
    艳子的肚子已经快九个月了，老太太出事之后，刚子辞了工作，她这个孕妇的舒坦日子，也变得大不一样了，挺着肚子都还要来医院照顾病床上的老太太，心中不免充满了抱怨。
    不过还好，老太太最终还是醒了。
    但由于受伤严重，她暂时不能说话也不能行动。
    “妈，你终于醒了，你知道吗？你昏迷了五个月零十天，可真是担心死我了。”儿子扑在母亲的床头，一边哭泣一边说着。
    母亲微微动着嘴唇，眼光有些呆滞，可是心里却很明白，浑浊的眼中闪烁着泪花，她的手指颤颤巍巍的抹着儿子的手背，断断续续地比划着什么。
    回家！
    母亲在他手上艰难地写着“回家”两个字，医院根据老太太的状况允许儿子带她回到家了。
    客厅里，儿子和儿媳的吵闹，惊醒了在病床上的老太太。
    “刚子，你为了照顾你妈，把工作辞了，我怀着孕，眼看就要生儿子了，现在这情况，你让我娘俩儿和西北风啊？”
   “我都给你说了，我辞职是因为把客户的重要资料弄丢了才引咎辞职的，不关我妈的事情，不管怎么样，我不会同意你让我妈去敬老院找护工照顾的。”
    ……
    母亲不能说话，只能在床上哇哇哇的大叫，以往这样就说明，她该让人给他换尿片了，虽然媳妇心里满是懊恼，可毕竟这种事情还是她做起来比儿子做起来方便。
    “叫什么叫什么，我这不是来了嘛。”媳妇停止了和丈夫的争吵，气冲冲地走到老太太房里，可老太太并没有尿尿。
    儿媳妇生气地坐在床边，瞪着老太太，气急败坏地说道：“你儿子欺负我，你也拿我寻开心吗？我真是造孽，才怀了你们家的种。”
    老太太在床上摇着头，望着儿媳妇，嘴里依旧在吱吱呜呜，儿媳妇觉得老太太是在和她吵架心里更是愤怒。
    她俯下身子凑到老太太耳边，冷漠地轻声说道：“老太太，你早点死吧，你死了我和你儿子还有孙子都好过些。”
    老太太瞪着双眼，眼中有绝望、有心酸、有内疚、也有心疼，不过她的眼神却极为温柔，温柔到儿媳妇都不再好发脾气，而且心中有了些对刚才话语的愧疚，老太太把她颤抖的手搭在儿媳妇的肚子上，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儿子端着一盆水进到房间里，他蹲在母亲的面前，把捏好的毛巾拿在手里：“妈，我给你擦擦脸。”
母亲望着儿子摇了摇头，接下来，她僵硬颤抖的手，居然变得灵活了许多，她苦手干瘪的手，像是一枝干枯的树枝，她轻轻地摸儿子的脸，嘴里竟发出了声音，这半年来第一次发出声音：“刚儿，衣服口袋里有…… ”
    老太太没有说完话，就去世了。
    儿子在整理老太太遗物的时候，在她那天摔倒时穿的外套的内侧口袋了，找到了他丢失的客户的支票，原来那天儿子因为太高兴就把几千万的支票拿出来，后来听到母亲喊媳妇去收衣服，媳妇没有理会，便起身穿衣服，出来教育媳妇，却不想把支票遗落到了床头柜上，后来高兴地也没有想起来，兴冲冲地就出门去了，母亲给儿子拿伞的时候，发现了支票，就把它放在了自己衣服的内侧的口袋里，拿着伞下楼去，因为知道支票重要，下楼的时候才会不小心摔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