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梦里，我拼命地跃起。我想飞，真的，好想飞。啊！我终于飞起来了。啊！这种感觉好舒服，真的好舒服，轻飘飘的。现在我的身体仿佛没有重量，不必负重了，不必背负人间的那些债务，不必背负红尘里的那些烦恼，不必背负缠绕在我周边的那些狰狞的目光，不必……

    我以为一切就会结束，就会这样结束了。这样的感觉，是我这一生中从没有过的。

我以为我可以自由了，真的吗？可以自由了吗？我不停地问自己，也不停地问别人，可是没有人回答我，始终没有人回答。周围非常安静，非常漆黑，没有一丝的阳光。我旋转着身体，越转越快，越转越快……

    终于有一个声音从遥远的地方转来，声音听起来非常空灵，直击我的内心深处。这个声音对我说：别费劲了，你飞不出这个世界的……

    顷刻间，我从高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我趴在那里，满脸是灰尘，眼泪不停地往下掉，模糊了自己的视线……

    就这样，庞大的黑夜再一次把我沉没在它庞大的空间里，让我无法逃脱，我和一切事物在死寂中喘息着。我累了，我得休息了。

    我在等待下一场更深沉的梦……

二

    在梦里，儿子打工回家了。

见到儿子的那一瞬间，泪水在我的眼眶里不停地打转。其实我不想这样的，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这些日子里太想他了。

    好久没看见儿子了，他好像瘦了许多，我猜他一定在外面吃了不少苦。我最了解自己的儿子了，他是个实在人，跟我一样，继承了我的基因。我也知道，他干活很吃苦也很主动，可是怎么就没有人欣赏他呢。

    在梦里，我跟儿子说：儿子啊，老爸对不起你，从小没有好好培养你，没有把你培养成一个真正的大学生。儿子啊，老爸对不起你，如今又不能为你找到一个好工作。儿子啊，你该找女朋友了，这是我跟你妈共同的心愿呢。

    说完这些话，儿子离我越来越远了。我多么想张开双臂拥抱他一下，给他力量，给他勇气，给他温暖，给他一切我所能给的东西……

三

    午休，在梦里。

    这是一片开阔的森林。

    一群人来自不同地方的人，他们跟我一样，都有一颗苦难的心。他们的打扮跟我一样，都是穿着长衫，戴着一顶圆帽。

    和他们在一起，我笑了，这是我长期以来第一次发出内心的笑。可是一下子我又哭了，这是为什么，我拼命问自己，可是我没有找到答案。

    我们就地而坐，目光互相注视着，充满温暖，充满爱怜，充满信任。我的内心获得了安宁。

    坐在我身边的是一位女士，比我大，我叫她大姐，她叫我小弟。她很善良，目光慈祥，一直安慰我。我低着头，嗯嗯地回应着。

    她让我抬起头，为我擦去泪水。可是她越擦我的眼泪流得越多，最后竟然泪如雨下了。她笑着说我不该这样，可我分明看到她的眼里也潮湿了。我们紧紧相拥，这是一种亲人般的相拥，我们彼此注视着，不再说话。其他人开始轻轻地哼唱，歌声充满温馨。

    这是一片多么美好的心灵家园啊，没有忧伤，没有烦恼，没有疾苦，没有红尘的困扰。

    我对自己说，梦啊，请别醒来啊！

四

    又做梦了，这样也好，虽然不真，但至少比现实美好。

    在梦里，我拼命奔跑……

    在梦里，我大声歌唱……

    在梦里，有人牵着我的手……

    在梦里，有人陪我说话……

    在梦里，有人安慰我……

    在梦里，我怎么又哭了……

    在梦里，我隐居了……

    这个世界好大，可我好小。这个世界好热闹，可我好想安静。这个世界不寂寞，可我好孤单。

我知道我属于这个世界，可这个世界却不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