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极无聊，街上溜达，任由思绪跟着步子走，看到些什么，路过些什么，全然没有重点。尽管如此，还是习惯迷路于服装区，像个专业人士似的看看这件款式，摸摸那件手感，然后综合价格在心里揣摩着今年的服装流行走向，我当然不能让营业员洞穿我空空如也的口袋，这点虚假还是有的，只是苦了她们口若悬河的推荐与热情似火的真诚，让我觉得我他妈的就是一混蛋，既然无需求，何苦糟践人家的表情，破灭人家的希望。

今年满大街都是毛大衣，或长或短，或深或浅，并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水貂绒，也有的叫金貂绒，她们应该是师出名门吧，要不然也不会成为商家们的镇宅之宝。不过衣服确实好看，软软的，绒绒的，摸着舒服极了，直接就让人挪不开步，欲购之而痛快。

一件暗红色的大衣彻底征服了我，那晶莹剔透的色泽如同婴儿的脸蛋可以挤出水来，正色眯眯的勾引着我，又细又软的毛非常暖和，款式简单大方又略显高贵，不用试穿就知道上身效果一定好。我贪婪的看着，像西游记里的黑熊精看上唐僧的袈裟一样，不停的吞口水。

“你什么眼光？居然看上这么老气的衣服。”同行的小伙伴毫不客气的怼了我一句。

我笑了，看来我眼光的确不错，这就是一款老年装，如果穿在我妈身上，应该气场不凡，关键是她肯定会喜欢。她用她那略显干枯的手不停的在衣服上摸来摸去，而且还贴着鼻子嗅，那表情，就像抚摸小时候的我一样，即爱怜又欣喜，不再饱满的脸颊因为笑容反而让皱纹抢了风头。我妈矫情，只要我给她买点东西，无论大小，她都嘚瑟，都吹嘘，都如获至宝，似乎我买的东西都是山珍海味，绫罗绸缎。这容易让我想起小时候，妈妈给我一颗糖都可以让我乐半天，总要在小伙伴们面前炫耀一番了才舍得吃掉它。我只是纳闷，妈妈怎么越活越回头了，怎么反倒像个小姑娘似的总爱找岔子在我面前撒泼耍无赖，非要我搂着她的肩膀晃着她的脖子哄她才开心，凭什么呀？我又不是她妈！

“大姐，这件衣服是今年流行款，确实不错，要不你买一件回去？”营业员也许看我对这件衣服没有免疫力，确定我有买的意愿，忙不失时机的介绍。

买一件？现在？我愣了一下，一下子回过神来，如果妈妈还在的话，我会买吗？哪怕花掉我小半个月的工资。

但是，生活没有如果，谁也无法验证这个结果，因为妈妈已被我尘封在记忆深处，不敢轻易触碰，更不是眼前的触手可及。

尽管没妈的日子很难熬，好在不需要怎么熬就匆匆已成过去，没过多久，我便又有了妈，当然不是妈妈有起死回生之术，而是上天对我怜悯，又赏给我一份母爱，让我重回母亲的怀抱，再享母爱的温暖。

两任妈妈身材差不多，上任妈妈留下来的衣服被现任妈妈择优录取，稍加整理后穿在身上也合身合体，就像量身定做的一样，丝毫看不出有继任之嫌。原来，她们的共同之处在这里，怪不得可以胜任同一角色。

不容置疑，这件衣服穿在现任妈妈身上也合适，对于我而言，两任妈妈没有区别，反正都是当女儿，当谁的女儿不是一当？就如同在公司一样，换了一个领导，对员工的影响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新领导当久了，便成了老领导，新妈妈当久了，便成了亲妈妈，一样一样的。如果我把这件衣服现在给现任妈妈买回去……

看得出来，妈很高兴，因为这毕竟是用白花花的大洋换回来的，能证明她在我心目中的份量，而不用她自己来证明她在我心目中的份量，多省事，自然高兴。

继而，便是关注价格，心疼，心疼这钱浪费了，没用在刀刃上。刀柄掌握在妈妈手中，何为刀刃只有妈妈自己知道。我肤浅的认为，健康的身体健康的心态应是妈妈当下的状态，毕竟年纪决定追求，老年人的洪荒之力是支撑不了子女的梦想的，即便是子女需要。可怜妈妈母爱泛滥难以自控，她还总想着用有限的生命为儿女打下无限的江山，并且不忽略每个可能。这不，面对这并不昂贵的衣服，妈妈脱口而出：“你别再为我买衣服了，我又不缺衣服穿，不如直接把钱给我，我自己支配，还免得麻烦你买。”

也确实，妈妈说，这衣服虽然华丽，但不实用，秋天穿着热，冬天穿着又冷，干活时还得有所顾忌，买了也不会穿的。我从来就没看见妈妈穿过我为她买的衣服，也不知搁哪里了。再后来，也就懒得买了。她常年就一件罩衣包裹其身，青菜萝卜裹腹，对生活确实不挑剔。但是对钱却情有独钟，总是处于饥饿状态，求钱若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刚强的妈妈也许有她自己的苦衷吧，说不出口的苦衷，比如时下流行的啃老族，说不定就在妈妈身上灵验了呢！

“你怎么还盯着这件衣服？都说了不适合你穿。”同行的小伙伴不解的嚷嚷，硬拉着我强行离开，好像我一不留神就会慷慨解囊。

“我只是在想，如果我妈妈在，我就会买了它。”我恍里恍惚。

“得了吧，如果你妈妈还在，你就不会买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小伙伴直人快语，直言不讳。

  子欲养而亲不在，我当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