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的雨丝，淡淡地斜飘着，似乎有点漫不经心。雨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响，落在头发、衣服上，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存在，只脸上潮潮润润的，伸手一摸头发也潮潮的，有雨的气息。水泥街道明黝黝的泛着湿润的亮光，徜徉雨中，把自己浸在潮潮的湿润里，任莫名的思念在心底拔节疯长。

      平日里街道上车辆如利箭穿梭，因了这场雨的润泽，车子也多了份从容，不紧不慢，不再紧贴着人呼啸而过。卖纸钱、奠酒的小摊铺多了起来，似乎在有意提醒人们清明节快到了。

      雨连着下了四五天，清晨上班时还是轻描淡写，若有似无；中午回家时分已是淅淅沥沥，叮叮当当，因为没带伞，只能沿着门店廊檐台一路溜回家。下午三四点，在电脑前坐得酸背疼，就去楼顶的露台活动筋骨。灰蒙蒙的天渐渐明亮起来，太阳出来了，但没有往日耀眼的光芒，只淡淡地白亮着，似乎也满心哀伤。雨脚渐渐稀疏，雨丝游游荡荡，如微弱的叹息轻轻落地。楼下院子里高大的雪松在我的脚底下绿得发光，广玉兰肥厚的叶片清脆欲滴，街道、楼房在雨里清晰而静谧。北河堤绿柳婀娜，河滩里黄泥赤裸，廋廋的河水蜿蜒东去，北坡山腰桃花盛开，一片片粉色如烟如雾，如梦如幻。仿佛一支神奇的画笔蘸着微雨把那令人心动的粉一层层调匀晕染开来。独立微雨，万千思绪滚滚而来……

      忽而想起介子推，无论清明节起源与介子推割自己大腿上的肉救晋文公重耳的传说有无关系，但在我心里清明节因介子推多了份侠肝义胆的英雄豪气。想起古人的清明节，庄严肃穆的祭礼完毕，人们换上春衣，三五成群去踏春，放风筝、荡秋千；想起那年清明我陪奶奶去给早亡的姑姑上坟；听说全世界的华人都过清明节，印度尼西亚、马来西、新家坡、美国的华人在这一天也会以不同的形式寄托哀思，祭奠祖先，不管身在何处，都是炎黄的子孙，我们是同一根蔓上开出的花，血脉相连。此刻他们那里是否也飘着细雨？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杜牧的清明细雨纷飞，“红杏开时，一霎清明雨”冯延年的清明杏花春雨，“黄莺乱啼门外柳，雨细清明后”张可久的清明微雨飘零，古诗词里的清明总是春雨菲菲。清明和雨似乎有着谋种默契，温柔缠绵的雨给了清明一种惆怅哀伤的氛围，正好契合了悼念亡人、寄托哀思的心境。现实的天气也是清明多雨，有句农谚“十年清明八年雨”，这是有科学原因的。清明前后，冬去春来，大陆冷空气势力减弱，海洋温暖湿润的气流不断输送到大陆，大气中水汽增多，容易形成雨。

      南边田野里满眼都是平展展的绿色，麦苗已经有一尺多高了，齐蓬蓬、绿油油。“好雨知时节”这真是场及时雨！干旱了一个冬天的麦苗正张大嘴贪婪地吮吸着这天降甘霖，把它们全装进肚子，然后一天一个样地拔节抽穗。老话说“清明前后一场雨，强如秀才中了举”。现在吃穿不愁，以前生活困难时，麦子就是农人的全部希望，眼巴巴地瞅着盼着，祈求老天睁开眼，风调雨顺，得个好收成一家人混个肚儿圆。当然，肚儿圆在当下算是最低生活水平，人们有了更高层次的精神追求，但在啃树皮吃野菜的年代绝对是奢望，一家人能吃饱肚子当然比秀才中举更重要！

      “清明前后，种瓜点豆”。宿舍门前有一小块空地，一开春就深翻了一遍，下雨前仔细地整平打垄，垄的两侧每隔半尺点两粒豆角籽，现在我的豆角籽可能已经喝饱了水，鼓着圆圆的肚子，那芽儿已经探出小脑袋了。前几年我在门前育过黄瓜苗，也是清明前下种。收集了二三十个用过的纸杯，底部打了小孔，装上营养土用水浇透，每个杯点三颗黄瓜籽，拆了破扫帚做成蓬，蒙上塑料薄膜，周围用土压实。然后每天趴在蓬边，眼睛紧贴着薄膜往里瞅，看见两个小小尖尖的叶片，那高兴劲无异于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母亲也会在清明节前后在大门前、院子空地里撒上石竹、百日菊花籽，这场雨后花籽发芽，要不了多久便会满院繁花、香气四溢。

      雨还在下，白墙灰瓦，绿树红花，田野庄稼都在雨里静默着。收住思绪，我也得赶紧买纸钱、奠酒回家，准备去徐家场祭祖。

                                             2021.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