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于己丑年四月寄身单位北门岗值班,得于斌、平共事为难兄难弟。初,心有外愿,久之,望此处之景象,值无虑之三班,已陶然乐于其中矣。
是虽一人当勤,亦不孤单。耳目所及,草木葱茏,繁枝摇曳,花间飞彩蝶,枝头咏画眉。昼间,看喜鹊与斑鸠齐飞,黄鹂与麻雀共舞,更有搏云之鹰隼、敷彩之野稚、玉喉之鹩哥、飞花之鹦鹉、金喙之蜡嘴、花冠之啄木等类,可谓饱览赏玩无穷;入夜,闻蛙叫蝉鸣、夜莺啼唱,婉转缠绵,如吟如喁,如抚如慰,复听鸱鸺之语,凄婉哀怨,如泣如诉,如惭如愧。
每每接班,立于廊下,观西首:乃危坡飞下三百尺之地。有重撵顺陡坡隆隆冲下,如犀牛横奔兮惊世骇俗;有轻车逆高沿赳赳直上,如猛虎攀山兮雄壮威武;间或,有电动车窜出,恰似陆地飞鱼,浪漫恬然;甚或,有灰头土脸之民工高歌“笑傲江湖”,潇洒而去,其状憨纯可掬。看东厢:有点点黄花揉抚大地,有森森梧桐欲触蓝天!可入药之灵草,可啖食之野菜,不胜枚举。放眼而望,百草丰茂、千叶杂陈,和风拂过,碧波倾野,一片生机盎然;举首而瞻,白云游弋、燕子颉颃,阳光普照,紫气升腾,万物流光溢彩。
飘雨时节,葱陌翠柳深处,烟雨氤氲、湿雾溟濛,恍惚欲启仙境之门;雨住时分,紫霞彩云所照,乾坤明朗,空气爽净,分明已如无尘世界!
每每观此,心甚疑之:胜景何以寄此而人熟睹无视?盖因荒芜孟浪之地不受俗人之喜,娴静雅洁之心独爱脱俗之气!愈不为人所见,愈藏美景奇观。咦,美景无人问,荒草亦埋之!而今吾独有,不胜慰心之至。
呜呼,梦醒春意笑东风!明月勾心房,夜烛摇春影,无推门之形,有开门之声。但与万物共休闲,不欲挤世列峥嵘!
欣逢胜地,纵有万丈之雄心,亦堕于尘。思前想后,若在空调室内、办公桌前,焉有如此养眼怡心之乐哉?因而思之,物何以静而常荣?何以动而常衰?得曰:欲而足则泆,欲而亏则激。是为侈欲,乃悖生之性也。若夫欲足而不泆,欲亏而不激,是为适欲,无乃合自然之道乎?人或受牵于欲,欲或受牵于人,一随物、一精神也,熟为上?虽然,吾亦患薪金之吝,上不能奉父母于前,下不能养妻女于家,常以此难释。故慨而叹曰:人之性,岂以一语而能移哉?聊以此自慰耳。
(己丑年七月于厂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