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外面看到的群山

和你之间，所隔开的起伏河谷

每一棵白桦和红松，迫不及待

都化身为耐寒的传说

未融化的冰雪，倔强铺设出

通向远方斑驳而圣洁的路

只有随后短命的夏天，才能培育出

凌厉北风停息后的靓丽心情吗？

野苔藓商量好，赶在

母鹿发情之前返绿

你向槽里撒一把调味的盐

故作深沉的大兴安岭，就开始

七嘴八舌在栅栏内叫唤起来

馋了整年的鹿群和期望一起长膘

这时，你就必须请出

平时你不屑一顾的男人回家

把拼命挣扎的公鹿捆绑，只为了

需要锯下两根

洋溢青春热血的茸角

切成片，依依不舍交给

林子旁等候的贪婪眼神

累了，你的骨架也散了

可以摊开手脚，躺卧在

田野织出的缤纷野花地毯上

被夜色挑逗的无数星星

在头顶莫名其妙苦笑

只有一种幻想会立即兑现

才挤下的鹿奶，悄悄从

身边温热的手端到唇边

2

夏天因为短暂才弥足珍贵

阳寿数一天就折损一天

她没法更多的选择，因为

山外有两个她生下的孩子

山中有一群她接生的孩子

山外的孩子走了不肯回来

自行剪断了连接大山的脐带

他们喝城里的牛奶，拒绝鹿奶

山中的孩子们饮着林间淌来的冰水

然后挤出奶，喂幼鹿之外的嘴

游客举杯：这些奶比牛奶香得多

一个夏天就意味着一年

不知道山里还剩几个夏天

归属她，树皮屋外的白桦

肚中记下用年轮表达的数字

她不忍心用斧头，来求证

墙上用刀深深刻画的

共同熬过的岁月

很快就需要她跪地叩拜

鄂温克的萨满神灵，终有一天

让始终保佑她的这位神来指示

终于告别大山的日子，她高兴不起来

和山外的孩子相逢，却要把

山里的孩子们从此丢给

窥视的狼和黑熊，让他们独自面对

她只能今后在梦里牵挂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