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人游黄河，那天
天热得象
母亲高烧时大汗淋淋的身体

我游在黄河里
象游在母亲的子宫里
游成了出生之前的我
世界消失了
没有大地，没有太阳，没有风雨
没有官府，没有机器，没有一切
人的行迹
只有爱——只有爱做成的
母亲身体的水质宫殿
母亲用她身体的全部
把我紧紧抱住

我游在黄河里
母亲的面容无边无际
母亲的乳汁无边无际
我游在母亲的微笑和乳汁里
游成了望着母亲笑的
吃奶的婴儿
母亲的乳是母亲血的变体
母亲的血是黄河水的变体
母亲的血乳啊
浮起大地万物及她的儿女
太阳高山大海都是吃她奶
而长大的她的孩子

河水流成母亲身体的曲线
河水说出母亲亲切的嗓音
生我的母亲没有离去，正在水里等我
我哭着游着，游着哭着
象饥渴的婴孩找母亲的怀抱
我游着哭着，哭着游着
游成一滴黄河水
完完全全被包融在
一派巨大悲悯的
母亲泪水里

我愿沉下去，沉在黄河里
河里处处是母亲的手臂
母亲的手摇着，探求着
象在着急地把我寻觅
我的两手总抓不住母亲的一万只手
明明抓在手里，瞬间又滑去
母亲在身边，又像
急急忙忙把我抛弃
啊，母亲，用您亿万有力的手
撕去我的躯壳吧
我愿以纯灵魂的形式
和母亲永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