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那年

父亲走上了逃荒路

四兄弟随父母背井离乡漂泊千里

棚居一个人迹罕至的穷山沟

四兄弟长大以后先后被抓

当了壮丁

老大老二，墓穴至今空无一骨

父亲，服役一年，虎口脱险

叔叔，苦役四年，后来参加起义

三十三岁开始

父亲和村里五个年纪相仿的青年

雨季走水路

藤条细扎、铆钉钳住的木筏

闯险滩，搏激流

把山里的木头一篙一篙撑到城里

其余时间则走小路

推起独轮车

为当地的供销社跑运输

在乡下与城里之间来来回回穿梭

五十岁那年

家乡通车，父亲却走羊肠小道

为了我的高中学费和家人的温饱

做了卖炭翁，伐薪烧炭

两鬓斑白十指黑

那辆独轮车，风里来，雨里去

承载父亲的希冀与劳累往返

每天，十六里的路，二十里的山

八十六岁那年

父亲走上了西天之路

不愿撇下我母亲和这么多子孙啊

他与阎王爷抗争

右手爪在板壁，五指鲜血淋淋

到殡仪舘，父亲又蹚进火路

烈火熊熊的焚烧炉里

老父亲咬紧牙关，不吭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