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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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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类别:现代诗歌 作者:舒布衣 发表日期:2016-06-12 19:47:24
    编者按:语势深峭绵密,视野远阔,史诗般恢宏雄奇的呈现,把厚重的历史以人文高度交还于典故。诗者集材广涉,评鉴其间,诗性元素嵌入一连串的历史事件,在镜像上则表现为深邃,还原和审思。很好的作品,欣赏。问候诗人,遥祝安好!

    正如高耸的喜马拉雅山脉挡不住探险者一样,人工堆砌的长城又怎能挡得住入侵者的铁蹄。

    ——题记


        第一个胡人


    一条15英寸等雨线,沿大兴安岭、阴山、贺兰山

    冈底斯山将季节、山河更改。一边风调雨顺,适合耕种

    一边干燥多风,只能踩着季节的鼓点,扬鞭放牧


    靠天吃饭的年代,若气候干燥,牧草枯萎

    马背上的窃掠者,就会越过等雨线的界限,挥刀杀人

    由零星的袭击衍变为血腥的战争,袭击,防御

    报复,或者先发制人


    两千多年来,为了更好地生存

    不惜冒着生命的危险和恶劣的骂名,一再越界

    被称荤粥、猃狁、戎狄,或者胡


        交 锋


    秋日的雁门关,像一位瞌睡的老人

    蹲踞在空旷的原野里,零星的农民在田野里悠闲地劳作

    一排排大雁结对南飞,一朵朵白云飘散天际


    胡人的轻骑,如风吹皱的一道麦浪,席卷而来

    老阴山下,二十万枕戈待旦的伏兵,牵着巨大的口袋

    秋风萧杀,从两侧蜂出的天降神兵,令十万胡骑的残骸

    在历史的岁月里风干


    终秦之世,长城卫兵的胡子都白了

    匈奴的单于再也不敢南下牧马


         废长立幼


    “子为王,母为虏!终日舂,薄暮常与死相伍!

    相离三千里,谁当使告汝!”历史总是如此惊人地相似

    当那个祖籍山东定陶,擅跳“翘袖折腰”舞的女子柔美的歌喉

    还未来得及在永春巷满腔怨恨地开始


    邻近一个名叫冒顿的匈奴人

    发明了一种骨箭,命名为“鸣镝”,再次将刺耳的尖叫,连同仇恨

    射向自己的宝马、妻子,还有草原帝国第一位单于的身体


    “废长立幼”,如同中了一道亘古颠覆不破的魔咒

    一再在古今中外世袭的王朝,以血腥的方式,交替更换

    最终都逃脱不了亲人之间的背叛与杀缪,或罢或黜,或为人彘


        草原帝国


    “欲先取之,必先与之。”

    你要千里马,我送。你要美人妻,我给。一个人的激情不在于爆发

    而在于恰到好处的控制


    等待花开,需要东风徐来。等待时机,需要敌人放松警惕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是兵家屡试不爽的法宝

    在写满象形文字的月光里,比寒光闪闪的马刀更加寒冷的

    莫过于冒顿面无表情的眼底,那一抹深藏不露的杀机


    有仇不报非君子。以剁下仇人头颅做尿壶的张力

    北击浑庾、屈射、丁零,南征楼烦、白羊,西向河西走廊、楼兰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超人的智慧和滴血的马刀

    在北方,成功缔造了一个幅员辽阔的草原帝国


        和 亲


    和亲,以女人换取和平

    原本无奈的缓兵之计,无疑给枯燥无味的民族交往史

    平添了一抹瑰丽的亮色


    再不凡的英雄,也难以跳出他所处时代的宿命

    即使冒顿,也未能幸免美人枕边风的媚惑

    温柔乡里暂停战火,大放弥撒,并把自己的欢愉

    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这种只图一时之快,而不顾后果的做法

    在不远的将来,令自己的后代付出了血的代价


        驱 逐


    人类的历史总是耐心地等待着被虐待者的胜利

    “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匈奴妇女们用婉转悠长的嗓音传唱的这支哀伤的歌

    便是历史的真实写照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六十年的休养生息

    足以具备了为雪高祖白登之围和吕后书信之辱的实力

    一轮又一轮暴风骤雨般的洗礼,在中国北部草原的地平线上

    不断扬起滚滚的尘烟


    在匈奴妇女的哀歌中,匈奴人以血和泪的代价

    成就了一代名将,李广、卫青、霍去病

    并为匈汉两个民族,带来了一个时期和平的福音


        使 者


    和平福音的传导者只有使者

    自此,长长的军事家名单,被苏武、张骞、班超等外交家所代替


    漠北,和一位白发飘飘、满脸沧桑的牧羊老人扯上了关系

    苍天、草场、风沙、严寒、狼群、饥饿,还有无边无际的寂寞

    伴随着度过一个又一个春秋冬夏


    青空悠悠,时序袅袅。十九载的风霜雪雨,令容颜更改

    令至深至善的爱情随风飘远,唯独不变的是边关的冷月

    一如既往地照在大月氏、大宛和大夏的疆土之上。一场好大好大的雪

    厚厚地覆盖在一个浑身酒气的文官心上


    以一个微臣的卑微,他坚韧执着地走着

    走进中亚,走进这些帐篷烈酒的国度,以比苍穹更加辽阔的气节

    酿制豪强的盛宴,如千里暮云呼唤射雕英雄般的壮烈

    换回西汉与中亚各国交好的通关文牒


        王昭君


    马后桃花马前雪,怀抱琵琶

    由长安北上,沿着一条黄云白草、风沙迷茫的路线

    经北地郡、上郡、西河郡、朔方郡至五原

    向胡地的纵深绝尘而去


    自此,阳光万里遥,不见一人归

    唯有河边雁,秋来南向飞。既然选择了出塞

    就注定选择了坚强,她从此与众不同

    不只为落雁之貌,更为和亲之约


    一个纤弱的女子,用似水的柔情

    熄灭了燃烧近一个世纪的烽火。用自己短暂的一生

    换来两个民族水乳交融、休养生息的空前大团结

    边城晏闭,牛马布野,三世无犬吠之警,黎庶无干戈之役


        共 治


    牧草黄了又青,青了又黄。历史之河在淡淡的哀伤中徐徐流淌

    一向独来独往的匈奴人隐忍而屈从,以其娴熟的弓马技术

    成为中原军队的组成部分,正如晚期的罗马帝国一样

    大部分边疆地区和防御体系,落入了大量半汉化的胡人之手


    记不清过了多少年,晋朝的太阳渐渐西斜。历史终将无法拒绝

    失控的中原如潮澎湃,汾水流域的匈奴伺机而动,一个新王朝的影子

    在遥远的地平线上,披着曙光,带着血与火的洗礼蹒跚而来


    历史终将记住“呼厨泉单于”这个了不起的名字

    因为他比《水浒》还悲情,比《西游》更诡异,比《三国》显睿智

    中华帝国的后世历史也开始由“蛮夷”与汉人共同谱写


        昙花一现


    在这个成王败寇的时代,历史总是那么如出一辙,惊人地相似

    匈奴人收获的每一声欢呼,只能验证他们的努力不曾白费

    但他们却并未能走出,西晋后期自毁长城的惯性


    这只游牧民族的后裔,在期盼中的永恒也只不过是昙花一现

    他们灭亡的根源还是缘于蒙昧,即使穿上了龙袍,坐在了龙椅之上

    但他们的文化、观念、胸襟却并没有发生根本的改变


    正如我们如今的一些官员、学者,也不因为他们出了几趟国

    喝了几杯速溶咖啡,认识了几个洋人,说过几句外语

    就与世界接轨了。其实,文明、知识、境界、修养、素质

    却并不会像AIDS毒一样,打一针就能传染上


        西 迁


    历史正如一首赋格曲,不断地变调,却又回复到原点

    公元一世纪中叶,北匈奴人不得不大规模地离开蒙古草原西迁

    霸气十足的边城在历史上沉寂了下来,即使射一支响箭

    也听不到一丝回音


    正如唐代诗人卢纶在《塞下曲》中写的那样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射,大雪满弓刀。”至此

    蒙古草原上长达几个世纪的匈奴时代,宣告结束。他们以马蹄为笔

    以亚欧大草原为背景,书写了一部近四百年持续迁徙的悲壮史诗


        只要大旗不倒,他们就一路从准格尔盆地、巴尔喀什湖、阿姆河流域

    泽拉夫善河流域追逐着落日继续西行。古罗马人说,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

    必定会为你打开另一扇窗。太阳降落的地方并不一定是荒凉

    历史,为他们翻开了新的一页


    踌躇满志的匈奴人,决心在远离汉人的地方重构自己的帝国

    瞬间从逃难者演变成征服者的铁蹄,由阿兰山扬鞭奋蹄

    向顿河和多瑙河的肥美草原进发,兵锋直指哥特人

    从此,导致欧洲发生了史无前例的百年动荡


        阿提拉


    公元444年,匈奴帝国正式建立

    以班诺尼亚为中心,东起咸海,西至莱茵河,南达巴尔干

    北濒波罗的海,疆域横跨欧、亚两大洲,面积达400平方公里


    匈奴史上足以与冒顿齐名的政治家、军事家阿提拉是匈奴史最后

    也是最辉煌的篇章。他发展了匈奴人“利则进,不利则退

    不羞遁走”的军事策略,指挥数十万大军四处掠夺,足迹遍及欧洲大陆

    被绝望的东罗马人称之为“上帝之鞭”


    权力达到巅峰之时,一个对性与权力的贪欲

    对金钱与土地的渴求的故事总是一再上演。是英雄救美也罢

    还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也好,阿提拉也难以免俗,为了一个叫奥诺利亚

    千娇百媚、风流成性的女子,先后两次发动战争


    最后,不可一世的英雄,也终将未能逃过自古英雄爱美女的魔咒

    在新婚之夜,激情死在了青春洋溢的美少女伊尔迪科风紧潮急

    烈日狂风的床榻之上


        陨 落


    历史老人早就告诫我们:别指望所有的花儿都能结果

    所有的鸟儿都能歌唱,所有的帝王后代都能担当重任。继承者的无能

    令强大的匈奴帝国,如潮水般兴起,却又如潮水般退却


    就这样,一个冲击着战国、秦汉,践踏着新朝、西晋,狂飙漫卷起

    欧洲民族大迁徙的狼烟,曾经无比强盛的草原帝国,在公元500年之后

    终于走完了辉煌的历程,像一颗无比耀眼的巨星

    陨落在恒久的历史长空


    事实证明,当以狩猎为主,靠地上野草和天上飞鸟生活的原始部落

    同以农牧业、工商业为主的文明种族发生冲突时,也许前者能以彪悍的身体

    和机动的战法盛极一时,但终归无法摆脱被击溃和融合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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