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孟婆
也没有碗
只有一间
密闭的长条屋子
里面寄存着许多
灵魂
衣裳在里面
吸完以后
才变成了人
—— 初航宇
作者简介：初航宇，1997年出生，山东潍坊人，新疆塔城市小学特岗教师。喜爱诗歌、散文创作，作品散见于《山东工人报》、《运河杂志》、《左岸风文学》、《新疆支教》、《诗刊微刊》、《新诗文本》、《诗路文风》等报刊及网络平台，曾获新疆主题征文大赛二等奖。
▎围 巾
也许是重的
沉重的重
重叠的重
夜深了，走在回家路上
我看到每一个人
的脖痕里
都围着一座城
▎麦 浪
正午，田野
风撕开了一个口子
草一根接一根
低了下去
它们始终立着腰杆
弯在麦田
草尖指向收割机
吹来的方向
我坐在办公室的窗前
想和草一起弯下去
把农人的背影从
田野中取出
伸手即是蓝天
透明的窗子把我围住
▎棋 盘
小时候，老屋门前
有一个被烟吃黑的
棋盘，老人们
抽着烟袋，左腿搭在
右腿上，棋盘周围
车马林立
不只是棋艺的较量
他们分不清胜负
执的都是黄棋
但厮杀声
会成为知了与蟋蟀的
对视
知了不落子，蟋蟀不会提前
撤兵
踩在老屋破旧的废墟上
我又见到了那副
棋盘，黄棋里
仍珍藏着老人们
的争吵
一只流星在水里
游动，我伸出期待的
手，捞起它光滑的背面
不经意间，便从指缝儿里
跌落了输赢
▎陋室铭
喜欢我
住的屋子
把床头调到
地上，西装
挂在屋顶，门口
边还有一堆日历
吃剩下的薯片、拌面、包装盒
相互挤压的交叠
昨天深夜，这间屋子
不再翻动
给我的胡子制造了一场
最有计划的阴谋
我把身体朝同一个姿势
保持着位置的相关
它们从来都不会动
也许是因为我的
屋子太暗，连回音
都那么白。
▎冬天落满寒冷之前
女人抻开干巴巴的
昼夜
交替自己的双眼
窗前那片棉絮
是她为了怕男人们
没有地方取暖
在流动的灯光
底下
眼底穿过的
北回归线
在缝补着
冬天，这个
风花雪月的枕头
▎风 轻
也许是有重量的
面对着视觉里的
行星，天际
流云，还有
玉米被炊烟
弯腰
的一瞬
我用
舌尖去尝试
这多变的
烟火
泥沙尾随着
白风
从我的身体内部
铺开，我赶紧
制止了嘴，
如同我的眼睛。
▎秋 辞
桌上的白米饭冒着热气
母亲还没有回家
站在办公室门外
我推开虚掩的月光，会看到
小时候，姥姥为母亲
留的那盏灯
也在照着我身后的白昼
▎剪花人
早些年前
窗外，一个老人
在红色涌动的海洋里
拿着剪刀，随意地
剪着，红盯在眼睛上
县档案馆的角落里
我见到了这把剪刀
仍珍藏着
老人弯腰的姿势
红色里多了一朵
白色 在咔嚓中
剪成了百日草的碎片
▎日 历
我坐在棺材里，看不见
活着的颜色，但能够听到
人们从嘴里吐出的
泡泡
眼眶里空瘪的水珠，害怕自己
没有逃出那片海
此时，呼救飘满雪花
感觉被一颗陨石掐断了
我的声音
我想从眼睛里抽出自己
但被宝剑扣在心跳
的左边，这大沙漠
成为骆驼黄金的双翼
我已出现真实
的梦，如同等待另一个梦
再次穿过
天上
发光的轮胎
▎月 夜
丈夫带走了
顶针
只给她
留下针线
每当夜色抖开稠布
黄铜的光芒高挂
她左手食指
会一阵阵地疼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
才能织好一个人
▎候车厅
我提着行李
过了一座桥
来到火车站
这里有许多衣裳
排着长队
袖口底下
攥着票
这里没有孟婆
也没有碗
只有一间
密闭的长条屋子
里面寄存着许多
灵魂，衣裳在里面
吸完以后
才变成了人
▎摁手印
我走过23号楼下的
一条小路，铺满枫叶
感受被疼痛晒干的温度
路上有许多
落日洗过的
脚印
当你经过时
你会看到
他们每个人的背影
蜷缩在苍白的嗓音里
在想一个谁也
不知道的事
而我在找我丢了的钱包
里面有我的
身份证
▎飞 鸟
子夜在湖水的眸子里
不知不觉演变成了
飞鸟
月光的叹息
拽着一粒雨的心跳
盘旋无限拉长
它振了振翅膀，小脸
躲在月光背面，星星
蹲在树梢，向湖水
讲述天空的每一次过往
事实上，也许没有飞鸟
是湖水的波澜，使他保持着
微笑
也许也没有湖水，是子夜的
空气，积攒着风。
▎月亮没人租
也许是掉队的
恒星
也许代表
一个人的
暮年吧
房子越来越大
在蓝中停靠
太久
会照亮
万里月光
▎牢 笼
一匹狼，坐在
牢笼的暗角，笑声
从裂谷的缝隙传出
咆哮地向猎人，索要一根烟
猎人伸出狠恶的枪 拍拍它的
心，眼睛，爪子，然后递上一副镣铐
它接过来 躺在陌生的平地上
为寒雨所惊
事实上，也许没有狼
牢笼里的是人，他拿着猎枪
也许也没有人，雨是大地的牢笼
随时保持着微笑
▎枯 草
我的童年好像都
和枯草有关
头发发黄
住茅草屋，看姥姥
用枯草生火
喝兑了草灰的水
治愈我潦草的青春
当大风吹来的石块
占据了
草的国度
我便爱上凄凉
反而与所有的草
形同陌路
现在，我又不得不以草民
自居，眼看着
铁锹将我一根
一根拽进泥土
一个与大地相连的
命运，死等在
它出生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