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星旋出
刺眼的炫
我像只蚂蚁
爬出洞口
垭口仰视
从天而降的
灿烂阳光
它总是蹑脚于
黑暗和寒冷
之后
于骤不及防时
造访
—— 三 且
作者简介：三且(且行且品且悟，本名陶小朋)居河南洛阳，高级工程师，诗歌爱好者，偶有诗作发表于各级诗刊。
德令哈日记 (下)
●戈壁一声叹
看罢草殇多少泪
把酒问天话于谁
海枯、石烂、草殇、德令哈
一只河南候鸟
在天涯。一声浓厚豫腔
掀起了冰雪三尺三
触起邻桌
冬眠心底的一窝乡音
引出一场酒事
如一滴烁有夕阳血色的露水
好烈
好绵
好长
滴
在，荒漠的心上
●缘
谈起缘分，唇
刚触及粼粼的酒涡
忽吐出诡秘的焰
将归位于
慈静雪山的一片冰心
猛然消融，掌为
一盏恍惚的
灯
蓦回眸，兄知否
缘，正烁着
很炫的光
在你的笑靥，蔓燃
●谈起老家
无论在南方的雨里，还是北方的雪中
无论贫困还是富有，总听到有人说
老家，河南
俺来自中原
那不寒不暑不燥不潮
离太阳与月亮不远也不近的地方
提起老家，金木水火土
便假千万变化汇聚血脉，奔流为
饱经风霜的老黄河
经鬼斧神工的青藏，入神秘的河图洛书
而河图的漩涡，漩出变化莫测的天地水火
可从风雷山泽中流出的却是
清泉或瀑布身影的唐诗宋词
典雅的诗句在虎口
跌宕成亿万人心中那曲咆哮的歌
九曲十八弯
直流到
开天辟地、混沌初开
直流到黄河之南
女娲娘娘，那芊芊素掌之上
这开世幻物之手啊
将对生命博大的爱
那些黄河的咆哮、玄机万千的波涛
盈握成另一个宇宙的太初——
我们祖先的第一声
婴啼
●担担族的传说
芊指所向
骤起无数嘱托的浪花
手掌高高扬起
掌下翻三千风暴，风暴有三千世界
五指骤伸，翻转
将满掌婴啼
掷于
三千磨难里
从此，他们
旋着
转着
一脚天，一脚地
穿越生死两仪
像黄河一样奔流，去海角
像云朵一样飘零，到天涯
赶赴冥冥中那场
命运之约
血还给了河，呜咽起浪花，踉跄向东
风掳走了汗，悲箫起黄沙，一路往西
宇宙洪荒由百会灌下
人间沧桑自涌泉涌入
交汇激荡
于东汉年间，终在一个宁静的晨曦里
凝为一阵马寺钟声
慈净中澄明巨大
饱含和平、安宁、风调雨顺
那悠扬的钟声，被一双双脚播种于八荒
一场雨后，地平线之外
动与荡间，柳与岸处
蔓草般萋萋生出中国第五十七个民族
——流浪的担担族
●我们无生无死地饮酒
让我们以嶙峋的脊骨，撑起
姐姐容颜的月光，做温柔的账
芒茫旷野呀，今夜
还有哪只被女娲放飞，被你遗忘的小小候鸟
栖于天涯孤寂处，如你我这般怀着点点闲愁
坐在德林哈，这粒缘起缘灭的
金色舍利上
无垢无净、无生无死地
饮酒
环视四周
方圆百里围绕着狂风、戈壁、和静止的冰湖
万里之外呢，绕着月亮、太阳和漫天的星光
老乡啊，我们举起的不是酒杯
而是宇宙不生不灭的
核
且向体内掏一些凝成舍利的
四海的酸楚、五岳的苦难、和遥远的故乡
嘎吱嘎吱
嚼出满天冷冷的星籽
佐酒
滴一滴闲愁于酒中
瞧它，以胡笳十八拍的旋律
梦魇般漫成故乡的
一缕炊烟
嘘！风儿请静默
君不见草木正惊诧，雪花已驻足
月，正以手掩去大半个脸
偷窥你我，仰俯间
将这缕炊烟又饮成城东的
那条老黄河
听，体内的黄河
在唱一曲桀骜的歌——
“俺本黄河沙，狂风散天涯
八荒皆菩提，焚心即涅槃”
“漏船载酒且放歌，刀山火海亦探戈
浅醉闲眠云为岸，且行且品且悟天”
歌声掠过，体内体外风起云涌
竟使
无幻为有，薄变为厚
厚化为繁，繁归为简
苦酿成乐，舍生出得
而异乡，竟在歌声里化为了故乡
是谁，在翻动天地？
这个问题一如鱼化龙
竟使
四海百思出了细浪
五岳不解成为泥丸
举杯时
细浪与泥丸惊秫的瞳孔里，一行河南候鸟
衔一页天空
掠过
辽阔的中原，一如我们云天般的心胸
吞入五岳般的苦难，绵绵吐出
五千博大壮丽的气象
纳日月星辰为二十四节气
炼生死离别为九歌
化剑为蝶
化大悲为大慈
再炼大慈
为包容天地，孕育万物之浩浩泰和
滚滚入天玄地黄宇宙洪荒
于不温不火中焚而不燃
孕育为一缕绵绵不绝大象无形大祥于和大和于平大泰于淡的
中庸之气
袅袅中有鱼婴，款款游入
泾渭伊洛淇水
汇黄河
穿过
战火、旱涝、洪荒
流过
荒漠、酒杯、嘴唇
在流经咽喉这小小的龙门时
聚为
雷鸣的豫腔——
“中”！
“中”！
“中”！
串串音节
破腹腔，裂胸臆，碎了德令哈之夜
口吐的碎片里
竟有一条苍龙
一飞
冲天
●又见花开
酒
这叶扁舟载着你我
飘来荡去却怎样也渡不出
你口吐的阵阵氤氲
那起自黄河之南袅袅而升的炊烟
所布下的漫天
迷雾
夜之央
终
醉卧德令哈
身外极寒，心内极热，四肢极重，灵魂极轻
而体内一粒被遗忘的
黄
土
基
因，悄悄
脱羽而飞，一路盛大成一个宇宙
戈壁和青藏高原纷纷向下，旋为粒粒尘埃
地球醉了
我
独醒
初登云端，再临澄明，又见花开，气象弥足弘大
匆匆穿梭于云里云外，花里花外
子时，我身空空，而你们
却裂变出无数个我
忽闻遥远的心窝，传来
忽远忽近的呼唤——
归来呀，归来
哦，脱羽远行的游子，千里物外的羁者
子时，该是回家的时辰
哦，亦是抽烟的时辰
你们，那些晃来晃去的影子，我的黄色之魂
或可乘我口吐的圈圈烟雾
袅袅旋转
旋过五千年的水火，转为亿万年前的尘埃
旋回黄河之心，那玄之又玄的漩涡
旋着，转着
翩翩归于
女娲娘娘玉掌中，那片安详的
安详的
中原
哦，也正是我空空的
空空的
心窝
●背影
金星旋出刺眼的炫。我
像只蚂蚁爬出洞口，垭口仰视
从天而降的灿烂阳光
它总是蹑脚于黑暗和寒冷之后
于骤不及防时造访
一朵云离去，半米阳光偎进
我左侧浸于酒池，右侧泡在天池的怀里
悄声问：
泡下午茶吗？聊聊
担担族的传说？
茶壶，刚腾起一缕茗香
便被一只候鸟衔飞
竟从壶嘴滚动牵出一行
头在梦里，脚在酒中的老乡
五迷六倒
踉跄奔向
天涯
骄阳倒悬九天，祥云齐腰，鸟瞰
而我盘坐八荒，山海没腿，仰视
可我们之间
万物皆空
唯
余
一个不得不瞩目的
第三者——
飞鸟衔出的这行天书，如滚动的字幕
由壶嘴袅袅飘出
越
飘
越
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