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昨夜又梦见父亲母亲

他们拉着板车，背弯成一张弓

板车上有筐有锄

一条坑洼不平的路

四处青黄交错的庄稼地

就是他们生活的全部

如果说我也是父母种下的一粒种

谁还记得我最初的模样

我，还有我的兄弟姐妹

都不亚于蒲公英的种子

都是在父母的视线里，随风而起

选择另外一个地方，发芽生根

二

父亲的生命长路

在生机勃发的春耕时节，陡然而止

他再也听不见田畈里的昼夜蛙鸣

再也看不到秧田里秧苗长势喜人

这一回，父亲真的累了

再也没有一丝气力

侍弄他的稻麦棉油

耕种他的水田旱地

父亲把骸骨，坦然还给

生养过他的土地

下葬的那一天，一锹一锹泥土

埋没了他的灵柩

我们的泪水，漫过山川

祖祖辈辈离不开的山岭

又承载一个生命的轮回

三

每年清明这一天

我会把有限的分分秒秒

细细分成一绺一绺

每一位故去的先人

都理应享受光阴的缅怀

生命的每一个细节

都值得后人慢慢追忆

有一绺时光，一定属于父亲

我把长久的思念，刺骨的痛楚

还有抹不干的泪水

尽情揉杂在那一刻的光景里

虽然阴阳相隔

父亲一样知道我的悲苦，我的欢喜

四

母亲离开的也很突然

没能走完那年农历五月

端午那一天，千里之外

给母亲打电话

母亲的抽泣，奔涌而至

狠狠撞击我的脏腑

没想到旬日未过

就接到母亲离世的噩耗

我们真是不孝啊

母亲走的时候，都没能在身边

老祖宗不是说养儿防老吗

养这样的儿女，又有何用

五

安葬母亲后，我顿然醒悟

有关父亲和母亲的点点滴滴

已经成为内心里某些记忆

一抔黄土，已然阻隔生命的冷暖

时间流逝，只会无情

淘洗掉某些刻骨片段

我一直不能忘怀那个小小山村

忘不了留下我们蹒跚脚印的那些田地

山梁上埋着父母的骨骸

泥土中延续后人的希望

只要生命不灭

定然是深情不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