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奶奶，你要挺住

这个冬天很冷，花白头发
阒静，多余的白随风而来
染在岁月的枯丫上，战栗
　　
奶奶，你要挺住
第一次，小匙给你喂饭
机械的假牙，不听使唤地磕碰
血流的根，形同一只手继续生长
　　
奶奶，你要挺住
新年很快就来，春就会来
我要给你绿色的太阳，一颗
恒永的太阳，是你眉心之光
　　
奶奶，你要挺住
针头扎破的血管，红色的雨滴
鲜花一样开放，散发晚霞的香气
请不要靠近，用你的拐杖伸向朝阳
　　
奶奶，你要挺住
你不相信我会写诗，纤指无力量
奶奶，你站起来，好好站起来
走进我的诗行，作我最简单的词 

        二

十指合拢，祈祷奶奶平安
夜。铁链般绕在脖间
窒息，冰凉。如果祈祷
上帝能听到，请给我一点火光
　　
让我走进森林，点燃这座森林
哑去的鸟巢，早已没有温暖
折断的老树，看不到翅膀的声音
风过，叶子在低泣，因为它怕黑
　　
我握着枯干的手，听到骨头呻吟
疼。好痛！
浮肿的青筋，怒视着灾难的笑脸
　　
瘦小的身子
站在黑夜白昼的渡口，赤足要远航
踏破的海浪，长出双手护着奶奶平安

         三

太阳，天和心已亮
奶奶从黑暗一端走回来
　　
来，回来的路很明亮
我们的眼睛，挨着暖和的树桩
　　
叶子落地的声音，响彻心肺
路上的石头，跟着你的脚步行走
　　
一次仅有的
暗流，穿过我们的眼睛
　　
我们看到
你。拎着月亮拾捡稻香
　　
这个冬天，沿着田埂
走进你骨痛的梦呓中
　　
遇见的灵魂，灰白的头颅

重建骨络的宝塔，清醒着
　　
韵脚，找回了呼吸的权利
从手术台和苍白的宽墙下来
　　
一种泪，绿色的
我们听见元音重新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