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说到春天,我又一次想到草地。
母亲曾把我和家里的两头牛儿一起,放牧在那片绿色之上。
我像那头调皮的小牛一样,目光里长满了母亲的光阴和安静,
长满了和一切与草地有关的故事。
我用太阳草,测天气,测母亲脸上的晴天和雨天。
她晴天,我就笑,她雨天,我就哭。我哭的时候,母亲就剥一节酸巴杆哄我。
那段又白又嫩的青春,被我嚼得脆响。那股酸酸甜甜的味道,嚼出流水般清澈的光阴。
于是,我把左手放在母亲的右手里,默默地看牛儿,咀嚼春天。
2、
那时候的春天,总是轻轻地被孩子们打开。
那些青青嫩草,顺着牛儿们沙沙的啃草声,如雨点般响成一片。
偶尔有几只黑乎乎的八哥飞来,落在牛背上,它们时不时地张嘴吆喝几声,俨然如牧童一般。
当太阳被女孩子们撕得刺眼的时候,她们的笑容就像含羞草一样,开了又合、合了又开。
男孩儿们从一副扑克牌里抬起头时,太阳就像是他们,为了出错一张牌争得面红耳赤的脸,顺着西山滑落下来。
这时候,齐膝深的杂草中,那些野芹菜、车前草、秦椒、紫苏、野菊,纷纷躺进了一个个小背篓。
3、
更有那紫云英、野草莓、半边莲,
这些晚春里的小女子 ,刚刚在微雨里到达妙龄。
更远处,是空山布谷,东一声,西一声,又一声,落在潮湿的眼里。
许多秘密急于爬出洞穴,寻找一个盛开的形容词,包括那片软柔的羽毛,与几枚打开的嘴唇,朝深处的岁月出发。
在春天的途中,一双翻阅风声的媚眼,渐渐靠近飞起的红晕,靠近第一粒蝉声 。
而那酸巴杆,薄如蝉翼的紫红色表皮下的味道,将成为我一首诗歌的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