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街灯睁开眼睛
我便走进黑暗
同死去的人勾兑一瓶美酒
然后掉进时光的杯里
告别他乡

甩来膀子
像一个粗鲁的汉子
端起死去的光阴
一口喝下
然后想起月光、枫叶和茱萸
在内心里发芽泌汁
最后长成现在这样
泡在碗里
等一位远方的可人

她来，我便褪到童年的影子里
把季节扔出去
告别故乡
将思念的日子碾成藤蔓
放在杯里
驱使过去的风景
把自己灌醉

也许她不来，但一定会有一个人
同我一样
走进黑暗的屋子
甩开膀子
同死去的人一起
掉进时光的杯里

二

我想冬天的雪
是从内心里挖出的沙
每一粒都像一个故事那样
把厚厚的甜蜜
忘在结束的时候

但我不肯定
时间会不会长成杯子那样
盛满苦涩
然后等一个黑夜里赶场的路人
一把耗住黑夜的头发
将黎明拽过来

我想黑夜是内心空冥的传记
是一个远方的可人留下的痕迹
它比谁都接近梦里踉跄的汉子
又比谁都谅解醒来的诗人

但我不确定
在下一个黑夜
我会不会掉进过去的杯里
沿着生命的边沿
说书、打字、看星

三

最近我开始贪杯
开始怀念一个远去的可人
长成玫瑰的样子
把一根根尖刺
打到心坎
然后拔出来

于是我便疯狂的举杯
疯狂的填补漏掉的部分
开始一杯一杯的研磨
一件一件的关上打开

我不确定会不会像沙漏那样
一件一件的收一件一件的落
直到挥霍完剩下的部分

四

我贪杯的时候
总能想起一把吉他和一个人
他们时常会从黑夜里来
从黑暗里走

就像我手里的杯子
一不小心
就掉在地上
把等待的声音
大声说出来

我不确定这个时候
会不会有人
在我耳边翻出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争吵的声音

但我可以肯定
我贪杯的时候
一定是因为
想起一把吉他和一个人

五

我围着一棵槐树不停地走
将一窗的思念种成一把锄头
除草、施肥、浇水、养花
把剩下的时间用光

每当这个时候
我就想起一个远去的可人
在厨房里翻
一盘冰冷的莲羹
想起一个盛满美酒的杯子
想起一个粗鲁的汉子
一口干下的样子

于是我更容易靠近黑夜靠近思念
靠近窗下打开的心事
更容易想起一杯酒和一个远去的人

六

我痴痴的望着远去的云
看他们闲闲的样子
使我想起黑夜里
一个男人蹲下起来
然后走进一个人的心里
堵住那颗思念的心

长满藓苔的心啊
怎么突然像一把铁锹翻土的声音
盖过世界的枕头
然后硬生生的把一个远去的可人
拿来泡酒
泡一个男人想起过去时的样子

七

出门口左拐
一个买烟的老人
正抽出一包乡愁
使劲的咂摸

我便想
什么时候思念也能
抽成炊烟的样子
慢慢的辨清回去的路

于是
我将麦子、高粱和水
一起混在过去的日子里熬
从沸点开始
想一个远去的可人
在厨房里切菜的样子

八

小区已经卖给黑夜
一个踉跄的汉子
从树枝的枝桠间爬
将狠生生的拽出来
裹住季节

那盏熟悉我的
睁开眼睛的街灯
张开嘴巴
将一屡懒风吹给
一个踉跄的汉子

于是去年的落叶开始在灰街上跑
于是做梦的男人开始往思念里刨

九

挝在冰柜里的鲤鱼
终于拗不过男人的胃
开始翻身扶正
被一个女人扔进锅里
堵住灰街
塞给一个汉子

明天，会有一个这样的明天
一个踉跄的男人
张开双臂
关上门
将一个远去的可人
藏在胸膛深处
捂个严实

十

当我想念春天的时候
就会有一个明晰的夜晚
长出触手
牢牢的扣住一个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