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阵从长空列队飞过的时候，我还忙于琐事，未能望见那些矫健的身姿。

此刻，广场上的鸽子，在附近的树林和屋顶盘旋着，阳光在银杏树上撒下金色的光，远远地，金灿灿的，完全没有一丝憔悴之色。风过，有微微的声响，那不是虫鸣，不是鸟语，是开始坠落的叶子在与枝头告别，是一种依恋，一种疼痛的声响。

我知道，大地正在期待着一场回归，静守一个季节的繁华与沉默，斑斓与平淡，玄幻与真切。

渐凉还暖的时光，天高云淡的空阔，那些越来越远的光阴在这样的秋天被孕育的格外饱满。我止不住开始怀想故乡的秋色与秋收。

故乡的秋是神奇的，秋风从这个山谷吹向那个山谷，梯田里的庄稼就熟了，仿佛，风不是吹过来的，而是，从土地里，从庄稼的根系里长出来的，是秋的催熟剂。这样的秋天，常常令人恍惚，太阳从东坡移到西坡，树木的叶子就染上了阳光的色彩，再也褪不掉。秋风是温柔的，它以温暖之手，抚摸着山坡，野花就开了，小小的花朵，漫坡漫地的黄色向着无边的远方延伸……

故乡的秋色是斑斓的。阳光、风、雨、空气组成了一只无形的艺术之手，在早晨，白天，月下，悄悄地构思描摹绘就。不知道是从哪一天的哪个时候开始，秋意像流动的油彩，由浅黄到深红在不知不觉中转变着，忽而层林尽染。桃树，杏树，梨树，果树，山楂树……，在大地上，一团团，一簇簇，滋生出太多温暖的色调，山谷坡地被涂满油彩的绮丽。梯田里，红高粱举起火炬，玉米吹动唇边的胡须，谷子金色的波浪，由近及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站在故乡的山坡上，还未来得及细看，还未来得及赞叹，秋就进入了收获的时刻。

秋收，从果园的热身开始，绿皮的核桃，紫红的大枣，黄橙橙的梨，一串串葡萄，一树树苹果，一颗颗山楂……，果园的空气是甜蜜醉人的，果园的采摘是不紧不慢有条不紊的。认鸟雀来啄来偷，采摘决不能含糊。所谓，慢工出细活，果子的存放更是精工细活，温度，湿度，亮度关系着果子的存放质量好坏与时间长短。这样的工作是需要接受耐性与功夫的考验。

真正的秋收，绝不是闲适的获取，它是忙碌的代名词。秋收即是抢收，不抢，就意味着损失。因为，或许只是不识趣的一场秋雨，就会让谷霉根烂，损失惨重。所以，你看吧，寒露的前几天，镰刀就被磨得亮晃晃的，吹毛断发。甚至，还有的人，会沿着自家的谷地到处走走，观察盘算一番。寒露割谷，男女老幼，牛车，拖拉机齐上阵，这一沟，那一坡，人影在谷地里晃动，只听得“嚓嚓”的声音，谷茬子就一行行地列兵，向秋致敬。打谷场上俨然是一个热闹的剧场，人声鼎沸，谷堆高高，正上演着颗粒归仓的酣畅与喜悦。

想起秋天的牧羊人，一大群绵羊、山羊游牧在山坡上，溪流间，清浅的小河，两岸的林木，一根长鞭握在牧羊人的手里，他的队伍温顺而规矩，从不觊觎路过的庄稼地，驯服地随着他的吆喝越过一个丰收的田野又一个斑斓的山坡！职责与纪律，在一根羊鞭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在夜来之前，又向一座航标，指引这一群羊，踏上回家的路，羊鞭脆响，回声缭绕在山谷……

广场的长凳上，叶子落了很多，秋风落下的一地寒凉的碎屑，也落在我的脸上，秋意浓郁起来，这流年的骄子，洒脱而热烈。秋天，像故乡的人，抛却了世俗的寒凉，抛却了绚丽的表象，回归于一种平淡，质朴。这是卸载，是返璞归真，更是一种积淀，一种勃发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