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绿却能逼我的双眼
它在灰色的瓦上在寒风下
昂着俏皮的脸蛋细数
秃枝上风巨大的孤独
我在风上漫步,请记住我凌乱的脚步
远远地绿却能抵住我的胸口
走出吧,走出吧
浅浅矮矮地伏成一颗青苔
消失在屋顶的灰色和冬雨中
逼进天空结晶的眼球
和屋内升腾的暖
病灯
白天远离光,因为被光包围被吞咽
想亮的那点心事,成为一粒冬天枯草根部的草籽
自己亮着在心的深处最僻静的角落
不需要让谁知道,廊前的树枝
树枝上的一只鸟,树皮下过冬的小虫
夜巨大的走廊内寂然无声
巨大发黑的眼皮本就该合拢
想明亮一下却受制于声音
分明听到纷乱的触角嘶鸣
病了,病的严重
声音在远离。掀开夜巨大厚重的眼皮
弱小的红色的眼球只能充满金属的血丝
不停地眨动,亮不充分,熄却不能
闪闪烁烁是否提着小心
期盼一声咳嗽或一次跺脚声
发光发热炙烤夜和夜黑色的眼皮
夜的睫毛焦糊
冬雨
这里下着一场冬雨
一些脚手、眼球耳朵缩进屋里
树搂紧骨骼发出脆响,风不停拾掇拾不动的心事
几只黑鸟在雨中在干枯的草丛中觅食
它们不是巧遇,它们早就相伴结合
快乐、嬉戏,抵御、搏击,成长、生存
一只黑鸟走进浑浊的积水中
另一只黑鸟走进混浊的积水中
又一只走进去
以炙热的头和发烧的翅膀把水溅起撩飞
扑棱棱竟一个夏天飞出
白布
在别处
把一块白布简单制成帽子戴在头顶
或一条大带系在腰间,斜挎与肩头
盛满白白的泪水悲伤
融进白,在白里有千金在坠,有大河奔流
白布带回家中,会随便在一个地方搁置
想起白布,重新启用时,却做成抹布,充当补丁
往日的泪水悲伤仅仅显出个依稀模样。
事情有时就这么简单,简单的该说些什么好呢?
比轻还要轻
夕阳沉进大海
平静得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比轻还要轻
沿着亘古铺就的通道
抵达黑夜之后的诞生
草籽走进根部土层
平静得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比轻还要轻
顺着枯死的根,骨,神经
悠悠爬出,重生
我沉进自己的漩涡
平静得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比轻还要轻
继续把我搅动
像一根草叶走进湍流
比轻还要轻
平静得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春天被砍去的树枝
我是拾荒者吗
斧砍锯拉的声音沸腾汹涌
向我传递什么样的消息
是告诉我要大有收获了吗
你看我忙碌的身影
衣服上,头顶落满春天的尘土
我穿梭于春天的深处
脚匆忙,心膨胀,眼发亮
我只收集春天的断臂残肢
抱着,搂着,背着,用车拉着
把它们重新插进大地温暖的胸膛
围成一方园墙
一场雨,一阵风,一片阳光
又一场雨,一阵风,一片阳光
春天的残肢竟绿意盈盈
细枝网住春天的头颅
春天惊得张大了天空蓝色的嘴巴
灰罐
泥捏制又被烧制的灰罐
在阳光下蹲在我的面前
风在里面盘桓
指挥一场仪式
光在里面像一个肥圆的虫子
趴在灰罐的边沿
探头探脑,翼翼小心
一些很久之前走进的手脚
开始源源不断地被重新吐出
还有我这张丧失光泽的脸
我感觉到了被挤压的疼痛
这样的感觉好似在某个地方经历
窄,柔,重要的是暖
对,是母亲生下我的过程
新解的木板
不要去看或猜度它的面容
不要聆听或提炼它的心跳
不要说它很鲜润甚至还散发体温
不要说它很刺眼甚至有光从身体里射出
又在半路被光或光的东西截杀
不要说它很凌乱,是剔净肉后胡乱堆放的骨头
不要去打听哪只鸟的翅膀还在寂静的天空
不要去过问有多少芽成为荒野的弃婴
还有多少借宿的小虫露宿寒风
不要担心不要担心
那一片树墩,树墩上的年轮是十几年或几十年微笑的眼睛
树墩下的根如一个个长长短短、大大小小的容器
早已蓄满营养、血气,在另一个春天催生一片绿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