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就没有忘记过，睡前

撕去一张日历，揉皱的
今天，会被丢进字纸篓
是风是雨，是甜是苦
一杯黄酒后，全部醉进梦乡

可昨天竟然忘记撕了
我想起我昨天去了乡下
为父亲和母亲撕日历
为他们撕去了晚年的一天
却让他们年轻了好多年

我今天很惬意地撕去了
两个日子，我已经不同于
那个曾经的少年，天天
盼过年。我现在只是把
光阴逝去当做撕一张日历

明天还挂在墙上，是个
黑色的阿拉伯数字
像一根黑色的头发，准备
变白或者脱落

其实，挂上去的那一刻
我就知道，时光是挂不住的
生命会越来越薄，奢望会
越来越厚。我总是忍不住
想捋平那几页揉皱的岁月

     回家

归心与归心的刮擦
让无数的归心抛锚，拥挤在
2014年的黄鹤山隧道

车前灯一律指向团圆的
方向，车流在平安夜明亮成
繁华的街道。每一寸挪动
都如此艰难，犹如我漂泊的
日子。雨刮器把电话那头的
焦虑，从水刮成了雨

年货、年终奖，以及想好的
问候语，都塞进了后备箱
空调调到了无法再高的高度
在吃到年夜饭之前，车厢内
总是达不到家的温度
我想这时候，肯定有人想打开
一瓶酒，或者把轮子换成翅膀

我知道，老家有一条高速
会通向2019年，但我必须提醒
我的父亲和母亲，那不是
为你们造的，别上高速
把生命之车，挂最低档
让晚年快乐地堵车

     月圆月缺一样美

心被提了起来，贴在耳边
思念似长颈鹿，却总是
够不上，电话那头的绿叶

因为思乡，蛐蛐
整夜整夜失眠

这么些年，我一直是在
万花筒里打量世界
看转动着的花一样的日子
只有自己知道，肚子里的
花纸屑，拼凑不起来
一页完整的绿皮书

不离不弃，比爱情还贴心的是
想见难见，不想见就来的
月色。没有人知道
家在我心中的份量，我的
目光，能够吹鼓乳白色的
月气球，也能让她慢慢泄气
心，一直在阴晴圆缺

有时候，不知道她圆与不圆
她就躲在云的背后，让我
披着夜的黑袈裟，静静打坐
我以酒约她，以诗邀她
生命里，不再有月色照不到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