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清清的湘河水流啊  流向远方
两岸的花丛中传来了沙沙的脚步声
美丽的姑娘端着一盆衣服
走到河岸的石阶上

纤细的手指拨弄清凉的河水
有节奏的棒槌声时低时亢
衣服很快洗完
香腮挂上了几滴透明的汗滴

把衣服放在身边的石阶上
捧一捧湘河水哦  清凉  清凉
啊  十六岁俊俏的脸庞在水中摇晃
那旁边的太阳黯然无光

石榴般的心有个美丽的心事
我问你    湘河水啊
英俊的他是个什么样子呢
呆呆的少女早已羞红了脸颊

喂  你是谁家的姑娘
山那边是不是你的家
不远处传来陌生的声音
霎间心事消失在茫茫的雾中

连忙端起衣盆
低眉瞟了一眼不远处的少年
看到了他脸上的笑容
看到了他手中的竹笛

喂  你怎么不说话就走了
还没告诉我你的家在哪
我吹我的竹笛给你听
我唱我的山歌给你听

听不清那少年的声音了
他的家在哪儿呢
他是个勤劳勇敢的少年吧
他的笛声和山歌很动听吧

姑娘秀美的头撞上家里的门框
湿漉的衣服掉在地上
爹娘骂她碰到鬼了
他们哪知那鬼是个什么样

二

林中的小鸟停止了歌唱
婆娑的竹影投在小楼的红墙上
柔软的蛇藏在冰凉的大石下
月光洒进姑娘的闺房

夜风轻轻的拂动她的红箩帐
姑娘一会儿向里一会儿向外
辗转着苗条的身体
早晨的湘河水好不让她神往

一阵温柔的笛声突然在夜空中飘荡
姑娘连忙把脸藏在柔软的绣枕
笛音一丝丝飘到姑娘的耳旁
那动人的歌声唱到

月亮啊  月亮
你只会悬挂在高空
把光辉洒在大地
你为什么不能来到我的身旁

月亮啊   月亮
你的月光下露珠在闪耀
湘河水在愉快地流淌
只有我挂着泪在孤独的游荡----

动人的歌声在黑夜里飘散
像一粒粒珍珠散落在竹林
散落在远处的湘河里
散落在露泠泠的小草上

笛声   脚步声  远了
夜   又是一片寂静
孤独的小楼更加寂寞无声
只听见姑娘快乐的心跳声

月亮不情愿地落下
东方的天边泛着白光
山中的布谷鸟叫了
山村的早晨传来了明快的吆喝

姑娘轻步下了竹楼
慈祥的母亲已经烧炊了
父亲依旧抽着他的旱烟
可是姑娘啊  依旧羞红着脸

孩子啊  你怎么了
你的眼睛怎么发红
母亲  我昨晚绣花贪了夜
姑娘啊你怎么撒谎啦

三

有一天  傍晚降临了
姑娘早早地关上了房门
她微笑着抿起了嘴唇
开始绣一只精致的荷包

夜色拉上了帷幕
月亮挂上了枝头
瓦雀回到它温暖的窝
山村又恢复了宁静

笛声又响了   由远而近
还伴着优美的歌声
姑娘赶忙停下手中的活
吹了油灯侧耳细听

奔腾的湘河水啊
你快乐的流淌
我日里千般寻问
才知我的情人就在你的身旁

天上闪烁的星星啊
你们簇拥着互闪互亮
请把我的歌声带进竹楼
请把我的歌声带进姑娘的闺房

我的竹笛啊
快把我的心吹响
见不到河边洗衣的姑娘
我的歌只有相思的忧伤----

歌声在楼前停了片刻
又颤颤地远远地走了
姑娘打开窗子
泪水滴在绣好的荷包上

多情的郎哥啊
你的眉毛早已印在我的心坎
你的竹笛我已能吹的响亮
你宽厚的胸膛早已把我的梦隐藏

姑娘困乏的睡着了
今晚的箩帐在不会拂动
黎明的公鸡破晓时
微笑的泪水浸在郁香的枕上

母亲的敲门声把她惊醒
娃儿啊   今天是端午节
你爹想去城里买东西
你也一齐去买些自己的零碎

四

京城的大门又大又宽又亮敞
看门的官兵像祠堂里的山神
姑娘低头拽着父亲的衣襟
簇拥着人流走进京城的大街小巷

京城里很热闹
踢球的   说书的   卖艺 的
听着父亲说这说那
姑娘已累得香汗淋淋

可是   琳琅满目的商品
贵重的黄金首饰
都不能引起姑娘的兴趣
她只想早点回到竹楼

天将黄昏才回到家
母亲早已等候在河岸
姑娘草草地吃了点饭
疲惫地回到竹楼

一阵悦耳的笛音将她惊醒
才知已是夜半时分
姑娘忙起身细听
那歌声唱道

美丽的夜啊
万物都在你的怀里酣睡
只有我独自徘徊在黑色的孤寂
只有我把相思的苦泉饮泣

美丽的姑娘啊
你听见我的歌声了吗
快打开你的窗子吧
要不我会折断我的竹笛----

歌声凄婉动人
熟睡的蛇醒了
小鸟也睁开了惺忪的眼
月亮滴下了冰冷的泪滴

朦胧的月光下
窗子慢慢地打开了
姑娘柔柔的乌发披在肩上
脸颊闪着晶莹的泪滴

笛音停了
竹林   小鸟   月亮     长蛇
窥视这动人的一幕
那馨香的荷包准确地抛在少年的手上

少年吹着竹笛走了
欢乐的歌声在夜空中回荡
清澈的湘河水啊
你欢快地流吧-----
        
 五

湘河的两岸淫雨蒙蒙
寒冷的北风只会叹息
美好的姻缘被暴君拆散
高墙深宫锁住了美好的爱情

站立在雕砌的玉栏前
绫罗绸缎栓不住天青色的心
如梭的日子风吹而过
难熬的孤灯不能长明

宫中的佳肴谁去品尝
谁有闲情去镜前梳妆
溪水哪有湘河情意浓
学舌的鹦鹉哪有林中的鸟唱的动听

你那参天的桂树
可能看到远方
可能看到我的小楼
和那个迷茫的情郎

你那 出墙的红杏
把我的思念挂在枝头
等那吹笛的少年走过时
告诉他我的消息

可恶的暴君啊
拥着众多的嫔妃
还要扼杀我的爱情
我从心里诅咒你

一年过去了
不见熟悉的身影
听不见那熟悉的笛音
他怎么样了呢   我的湘河

又一个春天过去了
仍没有他的音信
徘徊在深院的小桥上
她的心彻底绝望

桥下的溪水啊
你能通向家乡的湘河吗
说完   那冰冷的躯体
投入哗哗的溪水中

六

在湘河岸边的山上
离竹楼不远的僧院里
古刹虔诚的钟声里
和尚的凡心无法隐藏

每日    两遍 梵经
每日    两担河水
每日    去竹楼打扫闺房
每日    去芦荡寻找失落的竹笛

今天的早晨
瓦雀在房檐发出异样的叫声
六月   天上下起了雪片
他的心咚咚地跳个不停

今天是怎么了
可怜的人还能有什么倒霉的事情
难道这寺庙要倒塌
还是去河岸上吧

刚刚走下那个石阶
上游飘下一裙红绫
近了    清楚地看见是个人
他急忙跳进滚滚的水中

满身的热血在沸腾
没想到竟是这样的见面
伤心地泪又一次流在脸上
他仅有的希望消失了

拥着情人哭啊哭断了肠
鱼儿藏在河底不肯游动
早晨的太阳躲进了云层
河岸的小草枯竭死去

可是     那紧闭的红唇
清楚地发出一声叹息
湿润的眼睛慢慢地睁开了
脸上又染上了红润

这是两千年前的故事
那个竹楼还在
湘河的岸边
竹笛优美的歌至今传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