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蚕到死丝方尽”这几乎无人不晓的名句，响彻了大江南北，但真实的蚕恐怕都市里很多人都不曾见过吧。每一次蜕变，都是一次重生，再大的痛苦也能承受；仰着头、吐着丝，执着地把自己完整地完全包裹起来。

    曾经，我们村庄、隔壁村庄、墩头镇上几乎都不例外地，家家户户都是养蚕大户。随着季节变换，一年一共养4次，春蚕因为季节温度稍微低时间会长一些，夏蚕因为温度高时间会短一些，大抵也是二十多天到三十天左右的样子。那时候，卖蚕茧所得的收入是农村收入的一大来源。那时候家里养蚕多的，每季蚕茧收入多则一千少则几百，和种水稻小麦等农作物比起来，收成还是会高一些，这也是90年代老家农村普遍养蚕的原因。

    养蚕是个精细活。合适的温度、合适的湿度，是养好蚕的关键。天太冷了，电灯烤一烤；天太热了，房子里的地上洒点水。每次养蚕之前的消毒也不可小看，否则蚕一旦得了病产量无法上去，也就大大地影响了收入。有部分蚕已经得了病，比如身体变成和被石灰染过一样的又白又硬、或者身上流脓一样的腐烂，都是要尽快清理并消毒的。在第一、二次蜕变之前，幼蚕更是脆弱，需要摘最嫩的新鲜叶子。

    养蚕是件辛苦活。每天清晨天色刚露白，我们就得早早出门采摘桑叶去，因为早上的桑叶更鲜嫩；回到家，来不及吃饭就得先给蚕喂桑叶，因为那时候它们早就饿地伸出了脑袋；中午要牺牲午休的时间，因为几十方萹（一种用竹子编制的养蚕的工具）的蚕喂完就要花一个多小时时间；傍晚，趁着夕阳未落再去采摘满满两箩筐的桑叶，否则晚上蚕们就要断口粮了。除了采摘桑叶和喂食外，还要给有病的蚕们喷药、还要给蚕们经常换下吃剩的桑叶茎秆和排泄物、还要经常给桑叶喷水保湿、还要给成熟的蚕编织可以让它们结茧的地盘。这么多的事情，不忙几乎是不可能的，要是正好和农忙季节时间冲突，那更是忙地昏天黑地。

    摘桑叶也不是一件轻松活。衣服上常常被桑叶茎杆上滴落的汁液染成了灰黑色，很难洗干净；头发常常被汁液黏在一块，乱糟糟地梳不爽利；夏日的傍晚，被蚊子咬出一身的包，又痒又疼；皮肤嫩一些的，还会因为不停摘桑叶手上起好几个泡。

    把蚕茧卖个好价钱是也不是一件容易事。首先要把蚕茧从麦秆簇上摘下来，小心别把已经烂掉了的蚕茧也混进其中，会影响到整体蚕茧的色泽从而卖不出高价格；其次，上门收蚕茧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大部分时候需要辛苦地挑着蚕茧去镇上卖；蚕茧收成比较高的时候，价格就会比较低，有时候为了单价高一些还需要从五里外的小镇又挑到十里外的小镇上去。

    大概是因为太辛苦，又因为去城里打工的机会多了起来，渐渐地大家也不再辛苦养蚕了，原来种桑树的地也逐渐挪作他用，所以现在的孩子即便身在农村也很少见到蚕了。

    相反，城市里的孩子倒是有不少把养蚕当做兴趣来做的。前两年，儿子大概七八岁的时候，朋友给了一些蚕子，不多，也就几十颗，儿子兴冲冲地养了起来。恰好楼下有一小桑树，每天摘几片叶子是不成问题的。于是，我们又经历了养蚕的整个过程，看着蚕们一点点长大、一次次蜕皮、最后吐丝成蚕茧到变成飞蛾产卵。我们兴奋地在网上发照片，看蚕优雅地吐丝成茧，竟然很有成就感。

    别看同样是养蚕，但感觉完全是不同的。如今城市里的养蚕，因为只是觉得好玩，把养蚕的过程当成一个探索秘密的过程，根本不会有觉得辛苦的感觉。而在农村的90年代，把养蚕当做收入的一大来源，需要花大量时间和精力去悉心照顾，自然要累上许多。可见，同一件事，在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期望就会有不同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