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紧闭的校门外，任初春的风肆意地吹乱长发,面前是大门内的教学楼，后面是刚刚返青的冬小麦。身后是一样被关在门外的学生和家长，而我能够做的，只能是沉默地拨开被刮到眼前的长发。我知道，这一刻，我们做老师的，说什么都没有用，最主要的是，我们不知道说什么？不知道如何来安排这些学生。新年刚过，新的学期刚刚开始，而我们却被拒之门外，更可气的是，是被一开发商拒之国家出资二百万修建的校门之外。不是都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吗？可是现在，我们这帮大爷小爷将归何处？

我是一农村小学的老师，都说农村居住面积大，让城市的人羡慕。可是谁会知道，农村的学校又是怎样的呢？我们村的学校的房屋建成大概有二十多年了吧，在这个并不富裕但也都解决了温饱问题的村里，显得矮小而丑陋——斑驳的墙面，漏雨的屋顶，矮小的窗户，损毁的门窗，在四周新建的楼房的映衬下，娇小而可怜。学校唯一可看的是花坛里的那株长了快二十年的粉红色月季，在除了冬季之外一直是花开不断。教室唯一值得我喜欢的，就是那块绿色的黑板。以前的都是在墙上用水泥抹一块平整的地，然后涂上墨汁，就是正儿八经的黑板了。开始时还不错，长时间用下来，坑洼不平，每次檫黑板，都是满手黑沫子，让人不快。后来学校普九，在我们做了那么对学生来说半点用处都没有的工作外，却意外地给我们每个班配了绿色的大黑板，还有课桌和办公桌，那一刻，我不再抱怨普九期间的加班加点，也不再抱怨去写那些子虚乌的数据了，只要有好处，做做也是可以的，无伤大雅吗，哈哈！
    哈哈，在我们的笑声还没有落音时，村支书来了。他带着一些人来丈量学校的土地。说学校面积太大了。再说，经过这几年他对计划生育的忠实贯彻下，小孩子越来越少，完全用不着占这么大的地方。再说，这村的土地少，庄基地又贵，这样占着实在是浪费，所以，基于节约土地资源的原则，他已经把左边的部分卖掉了。这不，来量量，什么时候买主盖房，就把左边的教室拆了，你们都望右边的教室搬搬，反正学生也不多吗。还有，卖土地的钱，我们把村里的路修修，最后告诉我们，村里修路，我们作为公职人员，应该尽一份责任——出钱。在我们面面相觑中，他们量完了，扬长而去。那份桀骜，让我们仰视，不敢低头，怕眼泪会掉下来，砸坏了校园的奔跑的小花小草。
    让我们用脚趾头都不会想到的是，在这样平静了几年之后，村支书再次光临 ，说上面逼着建大队部，而这村的庄基地实在太贵，都涨到一万一分了。他撒着手，指着先前卖掉，现在已经是楼房的院落，追悔莫及地说。“不行，让我圈出几间房子做大队部吧，你们挤挤，也不用那么多的办公室了。在一起不是热闹吗？”哈哈哈哈哈，凭空里，我们又失去了两座教室。班级容不下，还是我们的村支书聪明。把原本三间一座的教室从中间隔开，变成了两座。好吧，一边讲课，两边都听得见。还有就是，村里有什么事情，比如交钱，比如计划生育，村支书会在大喇叭里放开声音喊，喊完放京戏。一遍一遍，不厌其烦，我们就是关死了教室的门，那声音还会铿锵铿锵，且锣鼓喧天地挤进来，任你喊破喉咙，休想让学生知道你在说什么！想安静地上课，做梦！
    做梦，做什么梦呢？应该是在这个已经成刀把型的学校呆下去的梦想！去年秋后，下学期刚开学，村支书笑眯眯的光临了。
   “这次真的是没办法，上面让我在两个月内建好一个全新的全方位的大队部，要有活动场所和花园，你们看我圈出的这点地根本不够面积，所以，你们还是搬出去吧。”
   “搬哪里?''校长生气地问。
   “我那个养鸡的棚子不用了，要不你们搬哪里?"跟着的一个支委笑着说。看我们都瞪着他，他不再言语。
   “咱们乡的中心小学不是已经建好了吗，虽还没有交工，但交工是早晚的事，你们搬去那里最好了，反正以后也是要搬过去的。”在我们大眼看小眼中，在校长给中心校汇报过，中心校长在气愤填膺直至心平气和后。我们搬到了今天紧闭大门的校园里。承包商甩给我们的话是：“现在房子是我的，你们不交租金，凭什么让你们住。哪儿来哪儿去吧，爷不伺候了！”这里面的水有多深，我们不知道，也知道不了。我们只知道这楼房这校舍是国家出资建成的，为什么就成为承包商的了！还有，哪儿来哪儿去，说的轻巧，原本的学校，在我们还没有搬出的时候，就被铲土机轰然给推掉了。现在还是一堆瓦砾。至于要建的什么活动场所，花园，鬼才知道建哪里了！我们只知道，在这个“一年之计在于春”的日子里，该奋斗的我们，却没有了奋斗的地。成了无主的爷了！
    爷归何处？爷归何处？面对空旷的田野，我想大喊。却早热泪盈眶，难道这就是对农村教育的关心，这难道是我们伟大祖国上演是丑剧吗？难道这些农民的娃娃，就不是祖国的花朵了吗？
    停课几天之后，终于有去处了。这是两处农家长久不用的院落，因为房主出外打工数年，房屋就空置下来。打开街门，没膝的枯草在依旧寒冷的春风里摇曳，却一点也不多姿。等清理出一条路，走进屋里，我的心瞬间冰凉：屋里杂物堆积，霉味冲天，肮脏不堪。顿时感觉心里和这天一样的寒冷。在我们满脸灰尘，满身土屑，收拾好以后，我陡然发现，我们连一块黑板都没有了！搬去新校区时那里有现成的，所以原先的就没有带，做梦都不会想到被遣返回来，却发现什么都没有了。一下子想到小猴子，看到西瓜丢了桃子。我们现在不就是那只猴子最后的结局吗？不，我们没有猴子幸运，他最后是回到温暖的家里的，而我们呢，把家也丢掉了，现在只能算是借宿。至于主人什么时候心情不好，让我们再次搬离时。我是不是还会大声喊：爷归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