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晚上,一个人坐在桌前喝茶,突然就想起了风车口。
风车口是一个地名,离我老家七十多里。
学生时代,十三岁的我随着父亲在那边检修屋顶,翻盖瓦片,以此挣得学费。
风车口风大。
风车口的我是风车里趔趄着的秕谷。
背上的蛇皮袋里塞满了笨重的工具,
口袋里还有一本破乱不堪的老三国。
老人们说,关云长在上马蹬上马,
一阵风似的越过风车口,日行三百里,
所过之处,七十二洞土蛮莫不归降。
(瘦弱的我是土蛮之后,
只是不知道向谁归降。)
<>风车口的屋顶
老人们说风车口,石磙都能吹走。
我没见过。家家户户
屋脊和屋檐上都压着笨重的青石条。
屋顶上,打着旋儿,飞舞着落叶。
我也是一片这样的树叶,
佝偻着身子,一不小心就会被风卷走。
<>父亲不让我穿鞋
父亲不让我穿鞋。他说
一双布鞋,妈妈至少要做上半个月,
在这里,最多一个星期就磨坏了。
更重要的是,
光脚,不怕穿鞋的。赤脚,
更不容易被吹下屋。
<>一个月后,我哭着要回家
我哭着让父亲看我的双手、双脚,
冻疮,血泡,血迹斑斑。
我说,爹,回家,我要回家。
那边还有人请我们检修屋顶呢。
父亲看着不远处的炊烟,幽幽地说,
儿子,这里的工资是别处的三倍。
<>风车口现在没有了人家
风车口的人家都搬迁了,父亲说,
除了那些养羊专业户搭建的窝棚。
(我也搬迁了,从老家搬到了深圳。)
新修的公路经过风车口,直通湖北,
修路工人从一个石缝里,
炸出了五千多块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