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让我想想:
六月,黄色的钟摆摇动
我又听到刷刷的响声
时间到了
六月,黄色的海里
游动钢铁的鱼,含着刀子
吞吐间,海就枯干了
一垅垅的黄是六月
收不回的筋脉
筋脉上无数的脉管
喊着号子,一起吹出最后一口浊气
巨大的气泡装着太阳自东向西飘飞
被麦穗抬着的天空
没有落下一点,反而更远
我再想想:
然后,一场火,一阵风,一场雨
不死的麦粒
被季节诱惑,青苗长出
它等待着。可秋天的收割与它无关
躯体上空空的,它没有摸到
能再次把自己坠弯的头颅
想起来了:
他和我谈起的不是麦粒
是遗落的麦粒已经长出的纤弱的身体
他说,明天就去清除玉米地里的杂草
一棵被诱惑而出生的麦
想长出头颅的简单想法
就要提前结束,一切
一只蚂蚁领着我走
走过土地的裂隙,我知道它带我穿过了峡谷
爬出一口唾沫,我知道它带我泅过了河流
翻过一块石子,我知道它带我越过了高山
穿过一片石阵,我知道它带我走过了一个城市
几粒土绊着,我知道它带我走过了一个个乡村
它衔着一粒灰尘我都觉着沉重
我尽量把自己撕得碎小。灵魂的碎屑仍有着
敏锐的知觉,磊落健康
把所有的碎屑交给一只蚂蚁
以唾液粘合,一只蚂蚁要用去一生?
它会不会就此死去?
而我的灵魂就要复活,游走于
烈日下一片死亡蚂蚁的周围
一场大雨即至,它们就要走了
我突然看到,众多的尸身上
一只蚂蚁站了起来。我坐下来
再次撕碎自己,排成长长的队
交到它的手里……
一只蝙蝠躲在一扇门的后面
一块会飞的黑铁很难想象
在夜晚飞得多美|
白昼之光没有伤害它,只是轻轻地
把它放到最低
夜的身上掉下一块肉
引发一个白昼浑身的神经疼
光,蒙眼的黑布
我的眼镜也放错了地方
我还在寻找
一只蝙蝠躲在一扇门的后面
像一个胆怯的孩子,发出吱吱的叫声
我把自己的脚步变成羽毛
感觉轻飘飘得在飞
象一只蝙蝠,一块黑铁
坠落到白夜的低洼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