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客绕行一条田野路
只因,前方,公路主干道,修路,封路
我坐的大客,拐进一条乡村路
车身摇晃,尘土飞扬,真美,美个屁呀!
这路,美丽的姑娘,穿个裙子,都能弄脏。
但是,外星球上的风景呵,这时候凸显:
大客,关山度若飞,如花木兰胯下战马
几朵乌云,嘘着流氓的口哨,悄悄遁走
几排老屋,瓦脊上摇曳着小破花和青草
鲁迅写道:“瓦楞上许多枯草的断茎……”
他是写他的故乡鲁镇冷落萧条,而我写的是青草
这并不说明我比鲁迅积极,乐观,向上
只是证明,我的故乡,比鲁迅的故乡好
多么好!大院里,几台老旧的农机具,下岗多年
垄田上,盛开着黄色花的一定是萝卜和雪里蕻
别具一格的土豆织出的花朵是藕荷色的婚纱
为丰满的向日葵裹好旗袍,挽手玉米去完成秋天的婚礼
多么好!碧绿的面瓜秧子,往哪里支架,就往哪儿爬
总之是往上爬。还有牵牛花,黄瓜,豆角,也是爬的
我小时候和母亲一起绑过豆角架子。母亲就是我的恩师
我小时候印象最深的是,跟着母亲学做菜:炖豆角
多么好!当今世界上真得还有这外星球般的地方
大地上真得还有这么隐秘而古老的小村庄
我爱这样形容“小”:就像屁股大点的地方
但文明的用词,书面语,应该说:巴掌大点的地方
多么好!粮秣和睦,金风送爽,光照充足,而大小是次要的
艾米莉.勃朗特写道:“英格兰北部,有一座几乎与世隔绝的……”
此刻,我途经的小村庄就是一个微风呼啸的山庄!
只是微风不叫“呼啸”,叫“吹拂”;怎么样联想才能天衣无缝?
不!多么不好!因为,我罗列描摹的蔬菜庄稼现在都不是我家的
惟愿世界给我留条这样的乡间土路吧,不要再让水泥路四处扩张
我爱那遮蔽在灰尘里的穿裙子的姑娘,喜欢车行驶在颠簸的路上
我多想做回一个农村的小孩,晒得又瘦又黑,像一个活猴子一样
天上的白云间,缺一个牧羊人
大客车逃出县城,进入完达山脉中
一丈画幅的群山,一吨重量的阳光
朵朵白云如山羊,笼罩着我的车窗
而谷地的小溪已经干涸,这很正常
不像我的诗歌泛滥,写得落落寡合
红色拖拉机怎么坏了,遗弃在小村庄的道旁
也许修不好就扔了,现在的拖拉机都是私人的
玉米地怎么也毫无生气,一个原因是缺水
另一个原因可能是缺肥;在地头茂盛的森林里
秋天的五味子和托盘才是红的,也是我私人的
我私人的完达山,我私人的大森林
在那天上的白云间,缺一个牧羊人
我不会开拖拉机,难道不会放羊吗
就让我做中国最牛的牧羊人吧
一边坐车写诗,一边坐车牧羊
大客如骏马驰骋在完达山上,白云擦着车窗是我的羊群
把老山羊们埋葬在我的记忆中,把小羊羔们搂在我的胸口
我在车上悲天悯羊,假使,天空上白云间就缺一个牧羊人
我就解开腰间的安全带,当做挥舞的一只羊鞭
一想起就要做一个牧羊人,我从晕车状态变得格外精神
大客惊起山路旁的蜜蜂
大客穿越我的完达山的回乡之路
大客奔驰而过惊动路旁蜂箱里的蜜蜂
夏天乘车回乡总能看见道班的养蜂人
一只只蜜蜂总是对我说,好吃的都给我吃了
没有惊起林场里一个个多彩的民居
没有惊起路边按上面要求美化环境摆放的花盆
就是惊起了道边养蜂人的一大群蜜蜂
空腹乘车饿了,可以偷点小精灵们的蜜香品尝
如果我是瞎想,不能品尝,就听听它们的歌唱
一只,两只,乱飞进了车窗,呵,亲吻了我一下!
“我们的翅膀好看吗?”它们唱着歌儿问我。
更多的乱纷纷的蜂群追逐着大客想要报仇雪恨!
完达山夏季的山路是一条大自然哺育的花廊
蜜蜂们放肆的生活是生物界中最忙碌的一种
我真想给每一只蜜蜂戴上野花好好打扮它们
小时候我只是怕它们蜇我,现在却想请它们狠狠亲我
乘大客回乡,做中国的乡土诗人
乘大客回乡,我要去做中国的乡土诗人
在回乡的大客车上自问自答:
哪些人是中国最有名的乡土作家?
只记得老一辈的:丁玲,茹志鹃,孙犁……
那么,乡土诗人呢?
几乎没听说过中国有著名的乡土诗人!
那么,我当行不行?
我自封一下行不行?
大客车把我颠簸得心律失常了
反正,不太正常
我不能给自己这个称谓
这样不好吧,老牛拉破车
我只是希望像陶渊明一样
做一个田园诗人,不叫乡土诗人
当下,世界上没有乡土诗人
中国古代有李白,外国近代有叶赛宁
有的诗人很著名
但他没有啥好诗
有的诗人写了好诗
但他永远不会著名
我要做一个不著名的写好诗的诗人
不要做一个著名的不写好诗的诗人
不会因诗歌的虚情假意而不抒发真情实感
不会因为你们的眼拙而失去我的火眼金睛
回故乡去,去做一个接地气的诗人!
我热爱故乡,也热爱坐着大客车回故乡!
我为故乡歌唱,为祖国歌唱,我为什么歌唱不行呢!
我的血液就是大客油箱里的汽油,燃烧吧!我为什么不愤青!
最后,请允许我给辛苦的司机师傅点上一枝烟吧
诗歌编辑就相当于大客车的司机
他就是我们的好司机或者坏司机
当然如果这个比喻不很恰当,那我就不比喻,不计较了
小事一桩!有的编辑给我来信说下期准备发表我的诗
但在下期他主编的诗刊上根本就没有我的诗
而有的编辑从来就没有对我有过任何承诺
但在他主编的诗刊上我惊讶地读到了自己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