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穷,扎根在一片肥沃的土地上
被一棵拔起的枯草连根带出
它吸食丰盈的绿之后逐渐膨胀
长成胚芽的样子
贫穷依附于泥土,像变色龙一样
无时不刻的捕捉着我们忽略的部分
包括遗失的一粒金黄色玉米
丢弃的大米和白面
握在手心里的一片绿叶
透明的水滴……
甚至逐渐荒芜的田地
贫穷不曾辜负任何事物
它将这一切统统收集,转化
隐匿在角落在时间的累积下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它使肥沃的土地逐渐贫瘠龟裂
河水干涸,花鸟鱼虫死亡……
而我们固执的偏安一隅,不愿走出去
谈及贫穷,土地上的灰尘又厚了一节
他粗糙的双手剐干水缸里最后几滴水
浑浊的双眼眼巴巴看着
一阵风吹过,将这片地域搅的天昏地暗
他用来遮风避雨的房屋真结实
是从山上开采出来的石头一块一块搭建起来
在呼啸的狂风中竟纹丝不动
只是灰头土脸了些
他没丝毫波及,点燃旱烟袋锅
抽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在屋子里消散
贫穷,躲在门缝外悄悄往里瞅
它像尘沙,汇集在不毛之地
在风扬起时握着武器进攻
那没有颜色和实体的光芒逐渐被吞噬
才刚刚刑满释放出来的囚徒
再也没有可以供他充饥的食物
只有不停挥动双手从土地上向下翻找
他找到一些草的根须
抖落泥土急切的放在嘴里咀嚼
这依然苦涩坚韧,无奈吐出去之后
颓然坐在土地上静默不语
他找寻即将枯死的大树,剥掉皮
收集还没腐烂的树叶
抓住一只正在兴风作浪的老鼠
他知道他还活着,没被饿死
谈及贫穷,他弯着的腰又矮了一节
身体依然年轻,灵魂却将要行将就木
他双手握紧虚无的第三根拐杖
步履蹒跚的向太阳升起的地方走去
靠近极光的世界全已荒芜
再也没有生命生成
这空旷的地方只有他还在艰难前行
途中遇见的尸体早已风化
只要稍稍碰触,就会灰飞烟灭
他似乎被囚禁在一个独立的空间里
如果不能走出去,将困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贫穷,就住在一口深井里
每天吮吸从地底冒出来的清凉的甘泉
直至泉眼枯竭,再也无法润泽他人
贫穷从深井里走出来
水一般清澈透明,像气球漂浮在天空中
系着一根无形的长丝线
被一个人紧紧的握在手中
那个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向天空望了望
又望了望,天空依然晴朗
他抓着手中的水桶又一次放到井中
只听见扑通一声,又一次撞击声
他把水桶拽上来,只看到水桶之上粘附的些许淤泥
他用衣袖抹掉额头上的汗珠
固执的拿着一根绳,一个空水桶
因为他知道,若一直打不出水来他将渴死
谈及贫穷,他衣服上的补丁又多了一些
他将自己关在漆黑的山洞里
像个夜行人游弋在四周
别人只能看见一双明亮的眼睛
任何人都察觉不出他的窘迫
这窘迫来自予内心
从最阴暗的地方长出一个肿瘤
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出来自外界最鲜明的对比
在扭曲思想的逐渐扩散中,已经病入膏肓
贫穷,是禁锢者的累累硕果
那藏在思想里的自卑感被无限放大
成了统治者的奴隶
那统治者拥有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在等级分明的世界有着主导一切的能力
那唯一挂在枝头最绚烂的红叶
在晚霞没入黑夜时将会落下
习惯将这所有的一切归咎于命运
没有人不相信自然之力的强大
没有人能破译沙漠,海洋,土地……的秘密
没有人告诉他这一切的来源
就像不知道贫穷的来源一样
就像没有人知道这一切究竟是原始或者人为的一样
他还活着,无所觉的活着
或者这就是他所拥有的唯一的财富
谈及贫穷,他的身体又腐烂了一节
他难以忍受锥心般的剜肉之痛
任由腐烂逐步蔓延
无法舍弃的四肢渐渐麻木
那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他想要完整的活着,对,完整的活着
却已无力阻止秃鹫啄食腐肉
蝇虫蛇蚁一点点吞噬这残破的躯体
只有无休止的疼痛证明他还活着
贫穷,是拾荒者千百年来唯一的传承
贫穷就在他的眼睛里
在最污秽的地方执意寻找一方净土
尽管那净土之上只有贫穷
在贫穷里收录着不足为外人道的语言
他一直沉默着,沟通
语言来自于眼睛和肢体还有心
他是唯一不惧怕贫穷甚至死亡的人
他只有自己,孤独就是他的背影
他在阴暗处行走
把尊严,饥饿,甚至光鲜亮丽的灯盏
用最直接的方式揉合在一起
寒冷如影随形和空洞的夜
星辰,月光,甚至昙花交织在一起
他知道他还活着,无所畏惧的活着
谈及贫穷,他的语言又僵化了一些
再也不愿道出心中的苦水
随着逐渐苍老的容颜慢慢干涸
他是慈祥的,尽管身体已经千疮百孔
他微笑的看着阳光走近他照亮他的眼睛
此时他很温暖,连带着心也变的柔软
他脱下用贫穷做的衣衫
一个人沿着空旷的世界安静离去
贫穷,寄居在他的身体内
依傍怯懦的灵魂而生
他以死亡结束他的贫穷的一生
贫穷被他从身体中释放出来
成为一种无法撼动的精神与意志力
那根深蒂固的思想随着河流血液一直流下去
直到从贫穷中走出去
山峦的棱角被磨平,走出一条险峻的路
这虚无的泡沫都将被打破
眼界和胸襟会容纳浩瀚的宇宙
聆听者的大海会收容所有难解的迷题
语言和生活都不在贫瘠匮乏
那逐渐丰沛起来的草原和蓝天
将是灵魂最后的归属
谈及贫穷,他的心情十分平静
只是淡淡的说道
经历过贫穷的人才知道贫穷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