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渡江口的红树林
很快就走完了一生
南渡江也不例外,谁愿深究
面前的世界到底炽热或者冷漠
但相遇的海十分真实
海就是这个时而欢笑、时而哭泣
世界的巨大泪囊
红树林,因为可敬才可怜的身世
我没勇气感同身受
在南渡江口的一座育林场
人们握住了你的幼年
和其他普通的苗一样成长
不需要你成材,越来越近
是指针临近捐躯的时刻
但愿温柔旖旎的风光
是内心经久的永恒
仍然害怕,台风突然的来访
大海于是被迫疯狂了
平时坚不可摧的水泥堤坝
龟缩在手挽着手的肉体后面
而人类则躲在堤坝的后面
风平浪静了
港口里藏匿的船饿了
它们决定远航,去盗窃
储存在大海腹内的美味鱼贝
只有红树林飘零散乱的枝叶如残肢
在海面,寻觅肯收葬的墓地
森林是一棵树
南渡江畔,你亲眼看到的森林
是一棵八百高龄的榕树
它的心态比起,现实世界中
衣冠楚楚的一大片人类好得多
挤满田垄的满堂子孙
从不争吵,也无须调解
必须忍耐乏味的岁月
对谁同样是无情的沧桑
当主干在腐朽,皮肤在剥落
曾经有力伸向上方的手臂
如今已扶不起衰迈倒地的阳光
被折磨的,除了不断砍落的树叶之外
还有隐藏肺腑的豪言
我惊奇从树顶,仪表庄重的天空
敢于把自己剪成缝隙的形状
而钻进林子捉迷藏的风,它说
炎热世界追求的凉爽
是因为这棵树的宽广胸怀
只有不断生育的气根
还在坚持,从眼前逼近的死亡
开始我们难以理解的复活重生
荒漠里的旅人蕉
如果有足够勇气
享受渺无人烟的孤独
把头顶上的火热当作历练
才有资格在荒漠,申请
做一棵比树还高的草
其实,她的泪早就流尽了
有部分湿润了地平线上的
海市蜃楼,所有魁梧的想象
基本出自不懈的坚持
神秘的过客伸出手指
把她心口掏一个洞
飞泻的清泉,立刻从
打开的伤口汇流干渴的嘴唇
对于远行者,只是在焦急等待
没有尽头的旅途中
加倍地体验生命的无比脆弱
以及愿望的懦弱
当大雕从天空俯冲下来
咬断来不及逃亡的羊颈
无法判断,谁比谁更加残忍?
据说,为之经久惶惑的创伤
并没有接受治疗,无声无息
悄然自愈
注:最近一直看中央四台“远方的家”,里面介绍南渡江的一种植物,叫“旅人蕉”,有感随手而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