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债
这世间,茂盛的除了荒草,就是债务
有一夜情欠下的,有做生意赔本的
有在金盆里洗了手,仍然继续的
昨夜喝酒时,听一个来自火山的朋友讲
现在的每条账目都滚烫得烧心
物欲的深渊把世人绑架成了基因突变的强盗
就像在寒冬腊月,一双善良的手
一点一点地扒光了隐喻的棉袄
花草也需要驾驶证,方能花花草草
为了逃避波涛汹涌的债务
世人竟然把飞絮当成了救命的绳索
把酒当成了良药——直到一道闪电扣留了
河水的污浊,而乔迁之喜
搬运的却是鱼类的尸骸,人类的罪恶
“少废话!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事实是——路病了,脚满脸的廉价的无辜
我想我是快乐的
风景,被镜头掏空了
借助电梯的惯性,读早报,吃早餐
不再充当翅膀下的戏子
不再做无用功,滑稽的身份虚实相生
把面孔从树上摘下来,挂在屋檐下
我想我是快乐的
乘车外出,到明末清初的荒郊野外抚摸清泉
奇数的雨点,击落了偶数的人
风,在寂寥的地方流浪,在最美的风景里
尽显疲惫:勿忘我,那镜中之花
必然飘到镜外,夜夜枕着咕哝的流水
穿越心中的块状根茎
灯光
一些琐碎的灯光,从澡堂里走出来
又气又急,像我的乡下亲戚,在繁华的都市中
一下子就认出了我——隔着几条马路
几栋高楼,大声喊我的小名,狗儿猫儿的
要么,就是粗制滥造的二蛋子……
这些灯光,也有故意避开阴影的时候
我想我已被洗脑,又蠢又笨,骨架被镂空了
皮囊只会给人留下幻觉,留下疼痛
——钢筋水泥,居然一丝不挂
我在蝇头中劝慰自己,不要诋毁远方
不要用变形的偏见公报私仇
灯光,有时松松垮垮,有时却硕大肥美
那棵树
那棵歪脖子树,从不正眼看我
它练就了一副不锈钢喉咙
触摸天空时,风声沙哑,似有无数的铁锈
被捏造出来混淆视听
酒的节奏很慢,水面被绷得紧紧的
像陌生人的脸。我疑心
风声来自大地的沉默,被那棵树
堵住的,一定是无法嚎啕大哭的抽屉
沉默的灰烬,为岁月纹身
早起
早起。我骑着一道光,很轻易就犁开了黑夜
楼下的贵妇人骂骂咧咧:“不睡觉,作孽呢?”
是啊,这些年,我做的梦越来越少了
曾经的死亡,在糜烂的现世,活得很好
不是活死人是什么?一群死去的人
天天在天堂聚会,推杯换盏,爱,很快就转到了地下
唯有泛滥的不幸像树叶,在人们的躯干上
有气无力地摇摆着。灯光接受批斗
炸开了花——又有人早起了,撞见我
就大呼小叫:“我终于把河流养成了一条蛇”
图书馆
图书馆,像一只癞蛤蟆,蹲在闹市里
乌云的墨汁,半途而废,押上一颗跳动的红心
然后像火山一样,潜伏爪牙忍受
前方,是爱与恨交织的盆地,春光蜷缩其中
曾幻想着,能拽出一条河,或者一枚湖泊
一切皆枉然,徒增悲伤。趁机,将图书馆的折痕
兑换成一些盘缠,将阳光趟出多彩的浪花
依旧无法辨清,是乌云还是乌鸦?十年韶光
追随昙花一现。如果我是善本,那么你就是孤本
一张宣纸盖住了图书馆,油脂借香味的口吻
对世人宣称——人间已无书可读
孤独的人,有可能会永远地孤独下去
大事不妙!一群燕雀正在啄食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