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喝酒的人越来越少，就是年头节下，三五亲朋相聚，有兴喝酒，也只是浅酌慢饮，拿红酒或者啤酒助兴，喝醉者少有，烂醉者更是鲜见。回到三十多年前，大凡北方的男人，没有不喝酒的，亲朋聚到一起，喝醉是常事，有句话叫没喝醉不叫喝好！

喝酒也分几品，年老德高生性恬静者，二三老友聚到一起，弄上两个小菜，泡上一壶好茶，浅品慢饮，促膝谈心，茶必好茶，酒必好酒，以谈为主，浅尝辄止，喝酒，助兴而已，此乃上上品。

年头节下，亲友互访，婚嫁喜事，亲朋相聚，酒既是助兴之物，又是增进感情的强化剂，有句话叫：握了十次手，不敌一顿酒。可见酒的魅力。这样的酒，若喝酒之人酒品好，活跃了气氛，紧密了关系，增加了情义，则能喝，此酒也算上品。

同样年头节下，亲友互访，婚嫁喜事，亲朋相聚，若遇上酒品差者，口出不逊，借酒撒疯，却惹出了许多是非，甚至大打出手，亲友变仇敌。这种酒只能下品，不喝也罢。

还有一种酒，则是有事喝，无事也喝，高兴喝，郁闷喝，不喜不忧也喝。人多喝，无人也喝，没有一天不喝，往往是自斟自饮地喝。酒不好，多无菜，只为喝酒，整天七颠八倒，满嘴车轱辘话。此为下下品，俗称烂酒。

王府什字前街上的郭家俊，则就是烂酒一个，整天一身酒气，说话七颠八倒。时间长了，人们渐渐不太记得他的大名，“郭烂酒”三个字，王府什子一带，倒是提起来没有不知道的。

 一

“郭烂酒”原先可不是这样的，以前虽然喝酒，那可是正经的上品酒客，为何堕落成了下下品，他老婆杏儿最知道：“唉，都是办厂惹得祸！”杏儿为什么这么说，还真是说来话长。

多年前，家俊原是一家农机修理厂的修理工，随着改革开放，修理厂周围一窝蜂的开张了许多修理部，直挤兑得修理厂眼看就要倒闭。

经济转型期，小城中，像家俊所在的这样小厂大多已经开不出工资，无奈人们端惯了铁饭碗，这时候多数人还在期盼和麻木中观望，倒是那些头脑灵活或是实在无路可走，断了生路的人率先向市场寻求吃饭的出路，谁先跨出步子谁就占了先机。

“妹夫，我看你还是别指望那个厂子了，回家自己干吧。”

家俊所在的这个厂子先是发百分之六十的工资，后来越发越少，半年后干脆发不出工资了。这天来城里进货顺便看望妹妹的大舅哥看着愁眉苦脸的妹夫对他说。

大舅哥四十多岁，原先是供销社职工，供销社机制改革，他承包了远郊的一个门点，夫妻俩人搬到店里起早摸黑地经营，一年下来效益不错。

“自己干什么？！我也去开个修理部？那些修理部都是师傅们开的，哪还有我插的手！”

“修理部不能再开了，那里的手已经很稠，我觉得你可以在中心市场摆个干果调料摊子。”

“我看市场里也有不少这样的摊子啊？”

“俗话说，四大城门贴告示，总还有不识字的人，据我的经验，只要开个闸口，就没有不淌出些水的。干果、调料那是家家每天要用的东西，不怕手稠。”

 二十六岁的家俊一脸不屑，“市场里摆个摊子，那算怎么回事，我年纪轻轻，丢不起那个人！”

 “家俊，到了眼下，再不能说这个话了，你丢不起这个人，我们一家总不能饿死？反正我也下岗了，你不去我去，你在家带孩子！”

老婆杏儿这么一说，家俊不吭气了。

杏儿半年前生下孩子后一直再没上班，她所在的那个厂子效益比修理厂还差，除了门房，工人早都各谋出路了，两个月来郭家俊拿不着工资，就靠师傅们的哪个店忙不过来的时候叫他过去帮忙，零碎挣几个钱维持，日子几乎已是有上顿没下顿了。

“也没本钱啊。”塌了气的家俊皱着眉头，抬眼看看大舅哥和杏儿。

“这倒不要紧，这些货我都有，先从我这里给你匀些，你先卖着，慢慢再把钱还我。”

中心市场里，这样的摊子还不算太多，家俊是能吃苦的人，自从摆起这个摊子后，每天一早就推着干果调料的架子车赶到市场，等别人到来的时候，他的摊子已经开张了，中午杏儿抱着孩子给他把饭送来后，呼噜几口吃完放下碗，也不休息，让杏儿照料摊子，他骑上自行车再去跑那些大大小小的饭馆、学校、机关食堂，上门送货或是预订，到太阳西斜再回来换走杏儿，天黑时才把摊子收拾到架子车里回家，待把东西收拾到屋里吃过饭，郭家俊已经累得不想动弹了。虽说苦些累些，生意却不错，利润也厚，半年后还清了大舅哥垫付的本钱，又在市场里租了一个门面，到废品站买些废旧材料，家俊把门面前用废旧钢材焊上一个架子，上面搭上木板，把门面往前扩充了半间，又在里面隔出一个小间，杏儿把灶具搬到里面，旁边再放上一张小床，把孩子抱来，一边照看孩子一边照应摊子，换下家俊专门跑饭馆、食堂，为大客户上门服务。

一家人虽然苦些，但自从有了固定的门面，生意越做越好，固定的单位客户发展了上百家，十年功夫下来，不声不响，郭家俊成了百万富翁。

    （末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