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乡亲
我的血肉、梦、灯火
我曾经的温暖、襁褓
是我的乡亲
我的渐弱的光芒、渐微的歌谣
我听到咳嗽的声音，弹断宇宙的琴弦
我看到憋青的面容，鼓胀大地的血管

我看到脑血栓的病根：
一条腿，一截风中晃动的枯木
把土地搅得眩晕
一只胳膊，一个停止的钟摆
让季节独自晃动
我看到不听使唤的舌
在远古的嘴巴里
艰难地练习原始的发音

我的走动的天堂
就要，停——下——来
拄着拐杖，靠在门旁
倚着老树，扶着矮墙
我的那么多天堂的入口
走进去就不想出来
走出来又怎能不进去
只想成为一滴本该属于他们的血

    收拾落叶的人

一定是一些老人
像收拾老伴走后
屋内简单的物什
把渐冷的季节收拾停当
用板车悠悠拉回家

收拾落叶的人
有时会燃起一把火
在沟渠，河畔
在大地的胸口

火止于一片空地
灰烬之外
一朵晚产的野花临盆

收拾落叶的人
一定是一些老人
他们不知道
我因感激他们
而把泪水偷偷地
藏进他们褶皱的衣襟

    捡拾干棒的人

只刮风，只刮大风
我被裹于一场战争
我总是揪住自己的心
感觉纷落的枯枝
是从我身上扯掉的肢体

捡拾干棒的人
他们不知道
一场大风之后
一个人在感激他们
像一只垂危之鸟
努力睁一下眼睛
感激送它回树林的人

为我清除障碍
把我也收拾停当的
是一些一大把年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