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凉了

蝉鸣是一根一根的银针，是白发

鸟儿，一只一只地，飞走，离我而去

云朵是无法触摸的痛

天，一天一天地，凉了

树叶是用旧的翅膀，一片一片地耷拉着

我固执地认为：树叶的凉

一定比不上树枝的凉，和天气的凉

因为树叶喜欢轰轰烈烈地飞

紧紧地拥抱

一起燃烧，一起化为灰烬

相爱的两片树叶，不会难过

他们跟着我，路过一大片一大片的坟地

嘘，云朵只是睡了

    俘虏

我对一棵树说：做我的俘虏吧

有吃的有喝的有玩的，保你荣华富贵

它沉默不语，用一根树枝

指了指脚下的墓碑，模糊的碑文

转身而去，逆着呼啸的北风

我猜想：难道一棵树有更好的归宿

它被风折断了——我看见

一截闪电插在大地上，白色的水花

围绕着，像一群无忧无虑的儿女

    相思

摆脱不了和雪一起融化的宿命

你躲在乌云里哭

纯粹的相思一吹即破

我只是一阵风

轻轻地来悄悄地去

我抓到一条蛇

松手时，它竟变作一条河

匍匐到你的脚下

你生病了，雪花翻飞

落进你的骨头

而我，一直活在你的寂寞里

你的窗外——雪更大了

    购物

那间没有悬挂月亮的商铺

是黑店。仰着脸走进去，势必会造成

低头出来的现实——灯在天堂亮着

审视这里，应该发生和不该发生的一切

商品阻挡我的去路，斜射的目光

只有一只翅膀。密语厚于门口的落叶

死海高于山峰的销售指数。文胸

无边的漩涡，呼喊着我的名字

这间店铺应该睁大眼睛，让秋风灌进来

再害怕一次，再抽搐一次

我的步子更快了，一场雨躲在店铺里

一截疲软的闪电伪装了怨怼

    天晴后

是天空的裂缝也好，是钨丝也罢

天晴后，坏掉的灯盏总会被人修理好

把黑暗的人间，照得像逼人的白昼

一副副肉身苟活残喘，放心吧

火种蕴含在油光满面里，不会熄灭的

新鲜的感觉绕过再多的门槛

总会身不由己地回到陈旧的事物中

丑陋的人类用诡异的波纹掩埋了香樟树

莽撞的现实，保存于古老的岩石

不必心慌！死人的脸上还有一丝光泽

前朝的新闻正流行于当代

    记忆

记忆，像一条响尾蛇

足迹不是窠臼里的一枚一枚

而是奢侈的线条

像一条河，只有扯断了

才能看见心碎的珠子

深夜，无数颗色斑来访

戒律的栅栏，像睫毛

洞穴里的歌声，像一只鸟

在琐碎的事物表面

啄食残缺的记忆

响尾蛇抖动着尾巴上的泪点

河流更深了

像穿着一双沉重的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