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来一跨进院门槛就问:人已经咽气了？院子里的人都回过头一看，原来是有来，惊讶的问你咋回来了？有来说:是有福叫来的，人咽气了么？院子里的人说还没，是中邪了。有来摸了摸了摸脑袋，莫名其妙的说:中邪了去找阴阳先生么，叫我干啥？我又不会捉鬼。说完便穿过人群向里屋走去。

有来走进屋子看到地上的五个人，躺着的，跪着的，哭着的，碎碎念道的，惊奇的不得了，脑子一下子就不会转弯了。他是在这里土生土长的，三十多岁的人了，见识过各种形式的祈祷方式，但这个阵仗还是头一回看到。寅卯的爹中邪了，寅卯和他媳妇跪在地上祈祷没啥大不了的，但村长和副村长跪在这里算怎么回事？为啥要把六生围在中间，还要让他躺着？躺着也就罢了，为啥身上没有一个地方是干净，脸上的血是鸡血？但当有来转过头看到炕上的一幕时，这些疑问显然微不足道了。

有来看到牛望全老汉正在替寅卯爹揩眼泪，嘴里还说着:老小子，别哭了，有啥大不了的，他一会儿保证就好了，你别哭坏了身子。而寅卯爹却一点儿中邪的迹象也没有，反而看上去是满脸的忧愁。有来走到炕沿边上问:牛爷，我叔是怎么了？哭什么呢？牛望全老汉见是有来，赶忙说:咦，好娃哩，你去看看六生到底是个啥情况呀。

有来的脑子显然是短路了，不够用了，站在地上，不知所措。杨龙儿听着屋里多了个人，睁眼一瞧是有来，心里说:席有福还真有办法。杨龙儿抬起头拉了拉有来的衣襟说:有来啊，麻烦你了，你快看看六生这是咋了。有来转过身问杨龙儿:杨叔，你们这是啥情况？不是说王叔病了嘛？怎么又要我看六生？寅卯两口子哭谁呢？寅卯一看是有来，刚要说话，见杨龙儿朝他挤了挤眼睛，只好又哭了起来。杨龙儿心里知道有来是席有福哄来的，但此刻他也不好明说，只好绕开有来的问题说:有来，你王叔病没啥大碍，你先看看六生，他在这里睡的时间长了。有来不明就里，只好走过去替六生把脉。

有来摸着六生的脉络，发现六生脉象平稳，啥事也没有，他又翻开六生的眼皮一看，眼睛里除了有点血丝，也一切正常。有来转过脸对杨龙儿说:杨叔，没啥事啊，除了眼睛里有点血丝，但谁眼睛里没有血丝呢？其它什么情况也没有啊，一切正常！杨龙儿一听这话，鼻子哼了一声站起来骂道:把你个混帐东西，死了才好哩！骂完从上衣兜里掏出纸烟递给有来一支说:出去说。

六生躺在地上，对刚才发生的事情发展清楚得很，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十分满意。不仅吓唬住了杨龙儿，更是让牛望全也不敢对他说三道四。但他对有来对他的症断又感到不满，心里想:好，你说没事就没事？王寅卯这里一完下一个就是你。

有来心里装着疑惑跟杨龙儿走出院外，一边抽着烟，一边问杨龙儿到底是咋回事。杨龙儿把这事的前前后后对有来说了一边，叹着气说:六生这事恐怕一时半会儿处理不了啊。有来听了杨龙儿的话，恨恨的说:杨叔，你们作难的事，把我扯进来干啥？你不把事情说明白就让我给六生摸脉，我说了实话，六生能放过我？到时候六生寻我的麻烦咋弄？你今天算是把我害苦了。说完，瞪了一眼杨龙儿，扭头就往回走了。

也不怪有来如此生气，他是吃过亏的。那一年，白鹤滩村有人打架打伤了人，他被连哄带骗的去给人看病。他一看是被人打伤的，但硬说是不小心摔伤的，结果他按摔伤的情况看，认为没啥大事，睡在炕上躺几天，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开了几副调和补气的药后往回走时，伤者的几个堂兄弟把他挡住说他是个半瓶水，庸医，压住就打。他看的病人没几天就活蹦乱跳的他自己却在炕上躺了半个多月。就这还是幸运的。有来爹就是被人打伤，躺在炕上没几天就咽气了，临死之前不断叮嘱有来不要招惹这些事情。六生的无赖是出了名的，耍起流氓来谁也没治，想起来，有来心里就发毛。

杨龙儿和席有福合起伙来骗有来，心里过意不去。他很清楚有来的担心。这个地方民风彪悍，邻里纠纷出了人命是常有的事情。旧社会时官府也管过，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拉拉扯扯半个月也说不清楚，最后也不过是赔钱了事。就赔钱也还是分期付款，到后头也就不了了之了。解放后虽说是有所收敛改观，但山高皇帝远，别说懂法，就是识字的也不多，出了事也不报官，只是由村里的老者出面调解。

席有福坐在警车里，一边向警察介绍这事的缘由和几个当事人的情况，一边回答开车司机关于路怎么走的问题，心里却很得意想:公安局也有不知道的事情问我哩。突然他看见有来步子迈的很大，气呼呼的向他们走过来。他把头伸出车窗喊问:有来，情况咋样了？有来一看，原来是席有福这个狗东西，没好气的说:你还好意思问我？你自己去看。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他心里清楚有来为啥发脾气，也就没好意思再说什么。一个警察问席有福:他是谁？脾气这么大？他低着头说:卫生院的，不是太熟。说完便让警察开车，赶紧去村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