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某小区一楼的楼前,狭窄的过道上摆放着醒目的花圈,几个表情肃穆的人正在搬着桌子、凳子、桶装水以及其他物品。过道尽头的开阔处,开始不断有车辆停靠,三三两两的人们往这里聚集。初升的太阳悲悯地为这一切涂上柔和的光晕,不动声色地,竟有一股悲凉的意味。
老钱死了。
老钱是这里一楼的住户,生前是退休教师,曾经担任过小学校长。他生前与人为善,和睦邻里,他的去世给这个小区平添了几多凄凉,小区里的人们纷纷走出家门,或到他跟前拜别,或站在楼前低声议论着,发着人生苦短的感慨。
人渐渐多了起来,丧事司仪开始有条不紊地安排吊唁。最先来到的多是小区的邻居,然后是老钱的同事。老钱执教一生,自是桃李满天下,同事、旧交、学生……络绎不绝。当然也有很多各界名流。
灵堂就设在他位于一楼的家的客厅里。老钱的遗像端端正正地摆在客厅中央,后面是他的骨灰盒,两旁分列着他的女儿、儿媳以及其他女眷,遗像前面的两边跪着他的儿子、侄子和孙子辈。
老钱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爱莲、爱菊、爱梅和儿子钱兴。大女儿爱莲家在农村,开了个便民小超市,儿子小刚刚刚结婚;爱菊是一名教师,儿子小飞今年读高一;爱梅在市里一家企业上班,有一个女儿,刚上初中;钱兴把家安在了南方,平日里不怎么回家。今天这姐弟四个哭得格外伤心。
老钱自己还老哥五个,个个都开枝散叶,侄子侄孙们更是枝繁叶茂,今天也都赶了过来。
小小的客厅里一时跪不下这么多亲眷,挨挨挤挤的,看上去倒也显得格外排场。吊唁出来的人们一面悲伤着,一面叹惋着,一面感慨着,说,还是人多好啊,不冷场,热闹;你看,上次××的老娘死了,就只有一个儿子跪着,冷冷清清的,好不凄惨。
“客人到!”丧事司仪略带沙哑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屋子里顿时哭声一片。
来人并排站好,对着老钱的遗像,表情沉痛地鞠过三个躬,孝子贤孙们赶紧跪谢了。来人搀起孝子,简单问候之后,提出要跟玉兰,也就是老钱的爱人见个面,安慰一下,毕竟他们是同辈人,好交流。
孝子钱兴面露难色,爱莲赶紧走过来说:“她不在,赵伯伯还是先回去吧。”
被唤作赵伯伯的人显然对这样的回答感到意外,他有些尴尬地停顿了一下,疑惑地看向钱兴。
钱兴不安地述说着父亲的病况,闭口不提玉兰的事情。“赵伯伯”还想再问,旁边的丧事司仪给他使了个眼色,把他们引了出来。
“赵伯伯”——老赵,对自己这个合理的小小要求居然被拒,感到非常不解,他满腹狐疑地询问身边的丧事司仪。老赵是老钱在学校时多年的老搭档,退休后经常通通电话,彼此走动走动,关系非常好。丧事司仪说具体情况他也不清楚,只知道玉兰在昨天晚上老钱死了之后就被赶走了,现在好像住在邻居家。
被赶走了?为什么?!老赵闻听,气不打一处来:虽说这玉兰不是老钱的原配,那也不至于在他死的当晚就被赶走啊,这也太不像话了吧!
老赵心里堵得慌,和那几个老哥儿们一商量,非要找到玉兰问个清楚不可。
在另一单元的一间客厅里,老赵找到了玉兰。她正坐在沙发上不停地抽泣,屋子的女主人在一旁轻声细语地安抚。看到老赵他们,玉兰的眼泪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噼里啪啦掉个不停。
玉兰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老钱得了癌症已经几年了,前段日子复发又住进了医院,但是病情始终不见好转。前天开始出现恶化,医生通知家属准备后事。老钱的女儿女婿们都来了,齐聚在老钱的病床前,不是商量怎么准备后事,而是商讨老太太该怎么办。老太太才六十多岁,不能总赖在咱家不走吧?老爸的这套三居室可不能留给她!
玉兰很伤心,看着老钱躺在病床上痛苦的样子,她真想喝止她们,但是她更知道,那样可能会引来更激烈的争吵。她很疲乏地摆摆手,平静地跟她们说,她不要房子,等把老钱安排好了,她会搬走的。
他的女儿们好像松了一口气,回过头来赶紧安排后事,给在外工作的钱兴打了电话,联系亲属,联系管事,安排诸多善后事宜……一片忙乱。
昨天晚上,老钱突然很清醒地睁开眼睛,看着众人,流下了两行浑浊的老泪。儿女们一拥而上,团团围坐在他的病床前,声音悲戚地喊着爸爸。老钱已经说不出话,他扫视了儿女一眼,然后看向玉兰,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玉兰赶紧上前,她明白他的意思,他放心不下她。她想抓住他的手,告诉他自己对他的爱恋和不舍,告诉他自己会活得好好的,让他最后感受一下她的温暖,她的关爱。她其实有多少话想对他说啊!
玉兰伸出去的手,却突然被另一只手粗暴地挡开了,爱莲俯在老钱身上,抓起他的手,痛哭流涕:“爸,你可别扔下我们呀!我们已经没有了妈,可不能再没有你了呀!”
老钱颓然地闭起眼睛,任儿女们在身边深情悲诉。几声长长的叹息之后,老钱的生命终于走向了终结。
玉兰想送老钱最后一程,亲手给他穿上衣服,但是也被拒绝了。她不是他们的妈,她没有这个资格。等一切安排停当,他们还直接对她下了逐客令:她已经完成了她的使命,现在这个家不需要她了。玉兰非常委屈,她并没有别的要求,毕竟他们夫妻一场,她只是想打发他入土为安。这点可怜的要求难道都不能满足吗?
他的女儿们却不依不饶,非要她马上搬出去,否则对她不客气。玉兰有心不走,又心疼尸骨未寒的老钱,只好忍气吞声,临时住到了邻居家。
老赵听完,不由得拍案而起:他们怎么可以这样过分?!再怎么说,玉兰也是他们的长辈,更何况,这些年,还为他们家付出了那么多!
十年前,老钱的老伴病故,后经人撮合跟玉兰重新组建了家庭。当时老钱的孩子们极力反对,尤其那几个女儿们,个个都来跟老钱苦口婆心,说她们的母亲如何不易,说她们如何思念自己的母亲,说她们不能接受任何人来代替母亲的位置。玉兰的子女也百般阻挠,她的儿子甚至扬言从此断绝母子关系。两位老人一度断了念头,是老赵他们在一旁不停地鼓劲儿打气,两位老人才最终迈出了这一步。
玉兰性格柔软,心地善良,自打进门的那天起,就一心扑在了钱家。这些年,爱菊和爱梅的孩子几乎都是他们带大的,别说还经常帮他们做这做那的。这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怎么能如此冷酷呢!
老赵义愤难平,坚持要去找老钱的女儿理论,被玉兰拦住了。都说人死为大,还是让老钱安安稳稳地上路吧。
(二)
转眼头七已过,钱兴要回去上班了。这期间,老赵他们和钱兴反复跟爱莲姐三个做工作,她们终于同意让玉兰临时搬回来,但必须在钱兴走之前解决住房问题,她们的理由很充分:万一玉兰一直赖着不走咋办?她的孩子们要霸占房子咋办?这是老爸留给她们的房子,她们不能拱手给人。钱兴知道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只好在外面给玉兰租了间房子,先让她安顿下来。老赵替玉兰感到寒心,更为老钱有这样的儿女难过,他有心帮玉兰讨个公道,又怕惹来一身麻烦,何况,玉兰也不想和他们对簿公堂,老赵无限感慨地抽身退出,从此不闻不问。
开学了。学校把学生和家长们组织到操场上,上了一堂别开生面的开学第一课,是一场关于“感恩父母,孝行天下”的演讲。之所以这么安排,发端于暑假里的一件事情。
一位邻校的男学生,因为不满父母对他的管教,对父亲大打出手,并失手打折了父亲的一条腿。这件事影响恶劣,极大地震动了当地政府和教育部门,也促使他们反思,现在的教育到底要教给孩子什么,一个人如果分不清善恶,连自己的父母都不知道尊敬和爱戴,那他(她)长大了能给社会带来什么。
爱菊作为学校的一员,儿子又在这所学校读书,自然全程参加了上述活动。尽管她也是老师,天天教育别人,听着演讲老师那极具穿透力的话语,还是被深深打动,中间数度落泪。“这样的课真应该多上几次。”望着一张张激动难抑的年轻抑或沧桑的脸,她由衷地在心里感叹。
“在座的家长们,如果我们的孩子没有关心、问候过我们,甚至言语轻慢,我们是不是也要扪心自问,我们是否对自己的父母也没有这样做过?父母是孩子生活中的老师,言传身教,上行下效,我们是否给孩子们做了好的表率?……”听到这里,爱菊不禁有所触动。她想起父亲去世那几天,儿子投来的冷硬甚至有些敌对的目光。她一直以为那是伤心所致,是儿子还不会表达自己的情绪,难道会是因为……?
平心而论,玉兰对她们姐妹不错。爱莲结婚早,玉兰进门时,爱莲的孩子已经上了初中,相对照顾的比较少。爱菊的儿子小飞那时候刚满6岁,老三爱梅的女儿更小,才三岁,都正需要人呢。
有一年,爱菊单位组织一批年轻老师出去进修,为期二十天。可巧正赶上婆婆生病住院,老公一人又得上班,又得照顾婆婆,还要管孩子,实在忙不过来,就把小飞完全交给了玉兰。爱菊人在外头,心却落在了家里,担心儿子受委屈,担心他吃不好,喝不好,天天扯得她难受。都说后娘心狠,这后奶奶也肯定好不到哪儿去,以前在家时那都是演戏,现在自己不守着,还不知怎么虐待呢。她越想越不放心,越想越害怕,恨不能插翅飞回来。好不容易捱到回家,进了门,发现儿子不仅新衣新鞋,似乎还胖了些,笑容也是发自内心的舒展,跟外婆的那份亲近也不像是装出来的,她这颗心才终于“啪嗒”一声落了地。
爱梅的女儿更不用说,几乎是在玉兰身边长大的。按说,她最明白玉兰的辛苦付出,不过,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双重标准。如果是自己的亲妈,她会觉得那是母亲真心疼她,换了后妈,那感觉就不一样了。后妈这么做,无非是想收买人心,是叫我们一家人喜欢她,是做给老爸看的。
晚上一家人一起吃饭,小飞突然问爸爸:“爸,我奶奶什么时候回来啊,我都想她了。”小飞的奶奶五一时去了女儿家,已经好几个月了。
“想奶奶了?那就给奶奶打电话问问她。爱菊,不如叫咱妈回来吧。”
爱菊有些不情愿。这些年,她跟婆婆也是磕磕绊绊的,巴望着婆婆能在大姑姐家多住些日子,可是想想白天的演讲,想想儿子,还是点头表示了同意。
“妈,我姥姥现在搬到哪儿去了?我想去看看她。”
“你现在的任务是学习,大人的事你少掺和。赶紧吃饭!”爱菊不想提这茬,有些不耐烦地敷衍道。
当初钱兴提出租房子时,爱菊姐妹三个就不同意:她又不是没儿子,干嘛要我们给租?如今,钱兴一拍屁股走了,把问题留给了她们。虽说不用管老太太吃喝,毕竟还在一个城市生活,有时候还会被人问起,这心里终究疙疙瘩瘩的。
这天,爱菊正在备课,大姐爱莲突然气呼呼地来了,眼睛红红的,仿佛刚哭过。
“你这是咋了?”爱菊引着姐姐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担心地问。
“小刚这个小死孩儿(方言,骂人的话),简直气死我了!真是儿大不由娘啦!”小刚是爱莲的儿子,今年24岁,刚结婚不久。
“小刚怎么惹着你啦?”爱菊知道姐姐的脾气,多少带点儿揶揄的口气问道。
“你说他结婚花了多少钱,又买房,又买车,家底抖搂光了不说,还欠下一屁股账。谁知道,这前脚把媳妇儿娶进门,后脚就不跟我们一条心了!前两天你姐夫把村南河沿上的那几棵大树卖了,想攒着等秋后凑个整,还还账。这小子知道了,非管他爸要钱,他爸不给,爷儿俩就吵起来。我骂了他两句,他就冲我横鼻子瞪眼的,还说什么上梁不正下梁歪!简直气死我了!”
“姐,小刚要钱干嘛用,你问了没有?”
“他小舅子考上了大学,他说要随个大礼。打肿脸充胖子,没钱不会少随?就知道哄外人高兴!还不是叫他媳妇给撺掇的!”
“孩子这种花销正常啊,他刚结婚手底下没钱,不跟你借跟谁借?你们先借给他,以后再慢慢教给他们怎么过日子。”
“还以后,现在都管不了!”
“姐,该管还是得管。咱们都一个孩子,现在不管他,等咱老了他们也不管咱,那不麻烦啦。”
“哼!白眼儿狼,哪儿指望得上?”爱莲骂骂咧咧地发泄着,听见有人催促爱菊,才意犹未尽地走了。
中秋将近,空气中弥漫着过节的味道。虽然现在的节日气氛较以前淡了许多,但从傍晚时分川流不息的车流人海里,还是能感觉得出来——人们大多提着大包小包,携妇将雏的,不用问,这都是节前走亲戚的。
爱菊一个人漫无目的地闲逛着。真是要过节的节奏了,街上遛弯的人明显减少,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走亲访友的行列。她沿着人行道,一家家店铺慢慢走过去,突然觉得有些忧伤:以前都是姐几个商量好,一起围着父亲过中秋,热闹又喜庆,今年去哪儿团聚呢?
今晚月色很好,清清亮亮的,格外干净。怀着无法排遣的愁绪,她拐上一条比较幽静的小巷,走了几步,才恍然意识到:这不是玉兰租住的那条巷子吗?
玉兰租住在巷子中间的一个小院。院门虚掩着,爱菊轻轻推门进去,院子里静悄悄的,高大的梧桐树筛下斑驳月影,婆娑迷离。这个院子一共三间房,玉兰住西边一间,东边两间租给了一对刚结婚的小夫妻。或许他们出去了,黑着灯,只有玉兰的屋里透着昏黄的光。爱菊环顾了下冷清的院落,又抬头望了望高悬的明月,缓步走到门前,正欲敲门,却听到屋里低低的说话声,时断时续。她不由垂下了抬起的手。
“……老钱,你可把我坑了。你说你一抬腿走了,扔下我一个人怎么办呐?那时候孩子们不同意,咱俩强拧着成了家,实指望能一块儿过完后半辈子,谁知道你这么早就走了……”声音断了,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爱菊凑到窗前,发现玉兰手里拿着一张照片,一边摩挲着,一边擦眼泪。屋子里的摆设极为简单,床上一床夏天盖的薄被,床前靠西面墙上挂着一台壁扇,壁扇南面有一个菜厨,放锅碗瓢盆之类的,靠着菜橱先是一面窗,窗子东面便是屋门。窗下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水杯和一碟小菜,还有一个馒头,看样子玉兰还没有吃饭。屋子里并没有电视。搬家时,大家七手八脚地弄来了生活必需品,没有人想起会给她送电视,或者有人想起,但没人去做。
“……哪怕你再多陪我两年呢,我也快油尽灯枯了……现在,两边的孩子都不待见我,想看看孙子孙女、外孙子外孙女,也不敢去看……唉!叫我怎么活啊……”
爱菊只觉得心里酸酸的,两行滚烫的泪缓缓而下。她再也没有勇气去叩响屋门,五味杂陈地默默退了出去。
(三)
一年一度的中秋节在不经意间,晃到了人们面前。爱菊跟姐妹们说好了,今年的中秋,中午都回父亲家过,晚上再各回各家。冷清了许多日子的钱家终于又热闹了起来,忙碌着的女人们,闲聊的男人们,打闹着的孩子,不停地进进出出、不知在忙些什么的玉兰,使这个小小的客厅显得拥挤了起来,似乎要被温馨和幸福撑破了。
那天晚上,爱菊从玉兰租住的小院出来,一个人在夜色里徘徊了很久。眼前老是晃动着玉兰独自饮泣的、无限落寞和凄凉的身影。或许她们真的是太过分了,虽然她不是她们的亲妈,但她为她们姐妹做的一点儿不比亲妈少。人都有老的一天,等到自己老了,是不是也会这样无助?自己的孩子是不是也会像她们现在一样?而要改变这一切,必须从现在做起!
第二天是周末,爱菊一改往日睡懒觉的习惯,一大早就爬了起来,收拾房间,准备早饭,打发一家人吃饱喝足,她拿起手机开始打电话:“姐,我想你啦,咱们聚聚吧,我在咱爸楼下的小饭馆等你们!”“爱梅,我已经给姐打了电话,快来吧!”
“你这是又唱的哪出啊,大清早的,你们又聚什么聚?”小飞爸爸伸着懒腰,慵懒地问。
“我姐妹的事儿你别管。今天你陪咱妈回老家看看吧,老太太都说好几次了,想她老哥哥啦。”自从婆婆回来,她们婆媳关系也有了很大改善,现在,她是婆婆最信任的人。
就在那天,她们姐妹们小聚之后,决定把玉兰接回来,她们愿意在她有生之年,照顾她,赡养她。她们特意请老赵来给她们做中间人。老赵没想到她们会有这么大的转变,欣喜着,快乐着,欣然前往。
餐桌上,一道道菜渐次被摆了上来,各人一道拿手好菜,忙得不亦乐乎。孩子们不是聊三国杀就是学校见闻,笑闹声不断。玉兰眼望着这一切,不由得又拭了拭眼角,对着墙上老钱的遗像说:“老钱,难得孩子们这么明理孝顺,我这后半辈子有靠了,你可以安心啦。”
“姨,你这是干什么?今天是高兴的日子,咱都得高高兴兴的,来,快坐下。”爱莲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看见玉兰正在触景生情,赶忙把菜放好,拉着她坐到椅子上,贴心地递给她一张纸巾。
一大家子人端坐餐桌前,为了今天的团聚共同举杯。这样的温馨场面曾多次出现过,但是这一次,意义却非同寻常。爱菊感动着,心里热辣辣的,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她知道,这样的场面不应该只属于她们,还应该属于玉兰的儿女们,她相信,这一天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