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家里，家俊把请喇嘛作法禳解的事告诉杏儿，杏儿却大不以为然，“你别听老高瞎咧咧，我怎么听着这喇嘛跟神仙似的，我才不信哩，别花这冤枉钱了吧。”

“你们都说不行，厂子都成这样了，那你们给想个办法，没办法是不是？我也是没了办法，就算迷信，我也得信上一回，或许就灵验呢！”

杏儿还是不允，怎奈拗不过家俊，只好由他，免得他酒后又赖上自己。

几天后，在喇嘛选定日子的晚上，办公室地中间，一个身穿绛红僧袍，看上去七十岁左右的瘦喇嘛，双腿盘坐在地上，面向大门，双目紧闭，两手合在胸前，一口藏话，念念有词。

“他这是在念咒驱魔。”老高低声地对家俊说。

办公室已经腾空，喇嘛周围的地上，燃着十几堆黄表纸，纸圈外围又燃着一圈红蜡烛。喇嘛念咒之间，时不时伸出右手，两指指向某一个火堆，老高忙向他指的那火堆里奠上一杯酒或者糕饼水果，或者添上几张黄表纸。

折腾一个小时左右，喇嘛起身，走向院子当中，还是双手举在胸前，做出一个如同太极拳中的琵琶式，面向大门，念念有词，老高则手拿一把杏儿从厨房拿来的菜刀，随着喇嘛的琵琶指向，在院子里东砍一刀，西斩一刀。

又过了一阵，只见喇嘛将琵琶式收起，抓一把五谷杂粮，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把五谷杂粮向事先在院子里点起的那个火堆中撒去，待撒了许多后，终于睁开眼睛，似要休息的样子。

老高忙搬把椅子请他坐下，给他递上茶水。喇嘛咕噜几句，老高对家俊说道，“他说，他已经把阴魔赶跑，只是这院子还有问题，怎么个弄法，他要当面跟你交待。” 看着家俊发楞听讲的样子，老高又道，“钱你准备好了吧，现在该给他了。”

家俊掏出事先说好的两千块香礼钱，递给喇嘛后，喇嘛带着家俊，指着东边教室前面的那两排发酵池说，坏了风水，应该移到别处，厨房、厕所也得移动地方，如何移动也交待一番，都由老高翻译给家俊听。

送走喇嘛后，老高一再交待，要想今后顺当，一定照喇嘛说的去做。家俊这会也下了决心，院子东边那两排发酵池，本来也是做样子的。按喇嘛说的拆了后又在车间重新砌了几个，把已经在外面那个池子里沤了几年的黄豆移到车间的新池子里继续装样子。厕所和厨房也都拆了，按喇嘛交待的地方重新盖起。横在大门上方的那组电线，也按喇嘛指点，拆下后埋在地下。

作法之后第二天，喇嘛声称有事，将余事当家俊面向老高交待一番后即回了西藏，家俊把一切妥当后，老高按喇嘛行前交待，在厂院中间烧了一堆黄表纸，杀只大白羯羊，把羊血在厂门口、车间门前滴了一圈，然后噼里啪啦，放了两挂万字头的鞭炮。那天之后，家俊心情好了许多，酒也喝得少了，一心只望霉除祸消，福星高照。

王会计清楚他的处境，理解家俊的心情，杏儿却只道是老高和喇嘛串通一气，装神弄鬼，不信喇嘛能救得了厂子，这天杏儿又报怨喇嘛禳解的事，王会计不禁感叹，“唉，四面八方，各种各样，家俊如同一只骆驼，被人放在药罐子里，一点点地熬得不见了影儿！”

请喇嘛作法禳解，从头到尾，王会计一直反对，无奈家俊抱一颗病急乱投医的心态，王会计劝也无用。

喇嘛作法后不到一月，这天又出了事，不管是老马这一路，还是家俊自己，大量用户反应瓶子里的酱油分层，纷纷要求退货。

办公室里，家俊拿着一瓶酱油反复研究，原本是一体醇红的酱油，如今在瓶子中间明显地分成了两部份，下半部乌黑沉重，像半瓶乌色的淤泥一般，上半部份乌黄清凌，如同马尿，两者中间有一个明显的分界线。这是怎么回事呢，以前没有过这种情况呵，家俊想不明白，叫来王会计，王会计看了半天，也不知其然，家俊把一道道工序在脑子里放电影似的，慢慢过了一遍，突然，一种原料的改变映进脑际，他心里“腾”地一下紧张了起来：是不是和酱色有关？！

之前一直使用的是四川酱色，上次王老板推销他自产的酱色，家俊和王会计把他的酱色和四川酱色作了比较，从表面看，两者并无二致，价格王老板却比四川人便宜许多，家俊遂答应改用王老板的，一个多月前，库房里那批四川酱色用完后，遂改用了王老板的酱色，其它方面，和以前完全一样呵，想到这里，家俊心里“腾”地一下：是不是和酱色有关！

家俊叫来王会计，对着生产记录查了一遍，果然，最近分层的这些酱油正是用王老板的酱色做的。

“莫非是他的酱色有毛病？！”王会计自问自答，“不会吧，看不出来啊，和四川的那个看不出区别啊！”

“我看就是酱色的问题，先不用这个酱色，还用四川酱色少做一些做个对比试试，”

十天后按原工艺、操作方法用王老板的酱色和四川酱色各做了二十箱酱油，在库房放了半月后，原料是四川酱色的那二十箱，还和之前一样，并无变化，而用王老板酱色做的那二十箱却出现了明显的分层。

问题是出在酱色上确定无疑，家俊叫来王老板，要向他索要赔偿，“你害死我了，用你这酱色一共做了两千多件，这样的酱油一瓶也没人要，六万多元，王老板，要么你全部拉走，要么你赔我损失！”

王老板并不认账，“当初的样品是让你们看了的，拉来的酱色也全部是让你验收过的，如今你的酱油出了问题，却要我赔，没有这个道理！”

“酱油之所以出问题，就出在你这个不合格的酱色上！”家俊给他讲了两种酱色的对比试验结果。

“就算是你说的那样，也不能说是我的酱色不合格，只能说我的酱色和四川人生产的有区别，我并没说过我的酱色和四川人的一样，能做出和四川人酱色一样的酱油来。至于为什么会分层，我也不知道。”

争了半天，各有各理，说不明白。王老板的酱色本来就是土法制造，并没有严格的检验程序和合格标准，他并没有冒充谁家产品，之所以便宜，就是土法上马，摹仿四川人自产的酱色而已。家俊打听一下，就是打官司他也不赢，只好自己打牙自己吞。所有这些酱油除了倒掉别无办法。

（末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