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俗念

寺外的桃花和你的经文相悖
在你敲木鱼的这段时间里
有三个村庄在大水里消失
有七座桥梁断裂
诵经声还是那么令人着迷
庙里的香火烧的还是那么旺
钟声里不过多了些安慰的声音
我听得出
钟声是从声音的铜里
滴出来的

你听母马呼吸
尝新鲜的牛乳
看刚诞下黎明的天空
还有母性意识正在觉醒的土地
你默然无视正在落叶的树的子宫
它把枝头的枯叶
留给秋风来打扫

我说一条河的上游和下游
可以养护好多村庄
你说心升明月
才会忘记脚下匍匐的影子

今夜世界和经文集体失眠
菩提树和桃花未必相安无事
佛说“在这黑甜的梦里
你要守住
如玉的时光”

    烧

如果万物灭绝了杂念
我自然也不能够例外
经幡还在用手语招摇
香炉里我烧的第一炷香
还在模仿头顶的几道戒疤

寺院的僧侣反穿僧袍
院子里的春桃笑靥如花
你对大乘佛法已有小成
而我该在你的渡口溺水
还是在落日里圆满

我们不入崂山也能学会隐身术
世间有广大的幸福
我只有一片树叶的智慧
你为一首印第安歌曲插上羽毛
我放任自己去人间纵火
烧光你的五百罗汉堂
烧光你的大佛殿
最后再把你烧成
一地的
舍利子

    鱼与饵

一尾锦鲤游到放生池边
一些滚烫的话语游到我的唇边
我吃了你五百年前的饵
你是否还守着经年的钓竿
我舍身崖上忘我的一跳
我摒弃了生
你还吝啬着死吗

我胸口的白玉兰花
开的还是那么出众
这朵朵明喻
浴着菩提树的细雨
总是这样不着边际

我窖藏多年的女儿红
你还不肯一口饮下吗
你诵了一夜的光明经
我找不到出口
你还是只肯给我
你的念珠 你的木鱼 你的佛龛吗
佛说：
活成一座等待朝拜的寺庙
不如两道心心相印的经文

    功课

你的功课就是念经 打坐 参禅
闲下来擦拭钟声里的铜
你在镜花水月里洗手
两手的锈迹却越洗越多
你种春风 种桃花
随手推倒南朝三百八十寺
你骨头里的舍利子都是我的旧相识

你起一座宝塔
我平地里一声春雷
你烧了所有栈道
以为从此断了我后路
我春风暗渡决定和你来一场江湖了断
你搬到一个新诞生的村庄
我将所有的经文浓缩成一个名字
你捂得住心跳
又能驱走多少心魔

我学会在一朵桃花里排毒养颜
你躲在我手抄本的诗集里
把自己养成刮骨疗伤的
烈士 

    雕刻

日子经得住漫长的等待
经得住一再的推敲
喔 这如琢如磨的时光
我只想把这片紫贝壳打磨的圆润
然后挂在我最爱的人项间

我只想把这片石斧
打磨成箭簇的摸样
好能杀死一只洪荒的猛兽
我只想自这块顽石里
把你生生的挖出来
他眉眼生动
会爱上我一千次华丽的转身

你是一个空具佛的外表的躯壳
就请生死爱我
其实我也没什么太大的野心
我只想冲动的把你从石头里喊出来

石头孕育了你
我孕育了这首诗
分娩的时刻到了
世界只剩下一声
响亮的
啼哭

    病时光

你是大唐的医馆
而我怎可容忍自己在一首绝句里痊愈
我们都有不同的病症
都在各自的世界里病的不轻
我们不约而同的开出处方药
爱上这个病入膏肓的尘世

我眼里闪过绝望的高烧
和只有秋天熟透的苹果才有的红晕
我们曾不止一次的被他打败过
一个抑郁症患者永远固执的相信
自己只是在世界的一个角落
患过伤风
多情的人让这个世界变得可爱
一场大病又令你的经文变得岌岌可危

我交出所有的病灶和药片
当掉身体里所有的盐分和墓碑
你果断地剔除我
就像剔除诗行里的一个病句

为什么啊
一个佛可以成全许多人的梦想
一个佛
肯定永远不会给我
从前的健康

    沦陷

我们像偏安的小朝廷
年年喊着收复失地的口号
这些年你频频在佛的拈花玉指上
光复河山
我有一寸寸沦陷的危险
经不住异族的铁蹄
经不住岁月的侵袭

经卷从你手中跌落
经文里有一页
是你永远也翻不过去的
并不是说它比我们的生活
还要陡峭
你自一页佛经里完成自己的品质
我也应该能让一朵花儿
爱上尘世的危险

佛啊我想剥夺你的尊号
你有广大的智慧
请你告诉我
一个如佛的人
怎样才能让我成为他一生
侍奉的
宗教

    朗读

你身体里养育着一群丰满的花朵
她们也像我有着轰轰烈烈的美貌
你篡改了节气
就可以当春天没来过吗
你夜夜诵经
而我已不满足于倾听

没有一页经文
能让我成为你痴迷的信徒
你朗读过生死
我与你就像炒青稞
遇上了烫沙

佛啊请让我们在优秀的岁月里相爱：
你爱上我舌尖的蜜糖
也请爱上我孤悬的苦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