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
几年了
深埋的两个字不敢提及
泪水打湿的枕头,告诉我
根在骨头里
麦草垛嬉戏的妞妞,还在和
母亲的呼喊捉迷藏
身穿碎花小袄的囡囡,还在
父亲的腿上撒娇……
当思念的波涛冲破喉咙
我俯身向北
故乡,在膝下哭泣
◎父亲
12岁那年
我还不到三个水桶的高度
在父亲眼里,可以挑起两桶水
把村头的井水打回来
我相信自己,就像父亲相信我一样
当我拼尽力气把井水打回家的时候
父亲说,他的孩儿,担回了未来的路
◎母亲
母亲出身富家
她的父亲给她请了最好的私塾先生
她没有记住私塾先生的名字,但记住了书里的故事
当战争夺去她的双亲,夺去她殷实的家境
她与藏书一起嫁入寒门
她与书为伴
村里婆姨们的话,像北风一样刻薄
而于她,只有风在吹过
她说,活着还有比温饱更重要的东西
她说,灶膛以外还有炊烟
她的话,被一个读书娃拾起
种下,成活,越长越高
◎新生
父亲享年85岁
母亲享年89岁
父亲临终前对母亲说:和我一起走吧
母亲说,替他多陪几年孩儿们
三年后
星光依旧闪烁的暗夜
姊妹四人踏着月色围拢的光
托起母亲最后一首童谣
她面色平和且安详
大姐说,母亲去找她的母亲了
我却看到,母亲走了
而另一个母亲,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