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鸣

塘埂上，一只青蛙鼓起腮帮呐喊

像是准备把灵魂鼓出到躯体的外延

蛙鸣源于民间最低洼处

蛙鸣散布学说和口号：

不仅是自娱自乐的弹唱

蛙鸣喂养着星空浩渺的梦想

给唐诗和宋词中陈旧的单句

充上不朽的电力

蛙鸣只在沟渠里流放

从不到大海里撑船

一座砌在夏夜里的高墙，它确信

只要把乡村松散，辽阔的疆域当成大后方

星星之火定可成为燎原之势

    小树林

十年了

小树林在泉眼中不但没有溺死

还成长为大山纪念碑翠绿的碑文

我走入其中，寂静里

一个活蹦乱跳的动词出现

一块被血肉包裹的巨石

声音之河的源头般喧响

想学知了用花香掀开腹部的伤口歌唱

想学蜜蜂把心跳含在嘴里嗡嗡地飞翔

野草啊，请收敛你们的敌意

松针啊，请移开你们的光学瞄准器

来者只是一个移动的小树

到此学习培养能够扎根于天空中

强大根系的技艺

    晚秋

目光里掉下的面包屑

已经足够稀薄的蟋蟀声食用

被秋风装订起来的脚印

已经可以供地层深处的面孔阅读

空气澄明，掺入了许多处女的眼神

天体的杯子里装满蔚蓝的鸡尾酒

远海插入河流的塑料管继续允吸

天地间，一只肚腹中装满营养的蚊子

被大气层用万有引力的手指

牢牢地按在了地球的肌肤上

    十一月

十一月，输光了的赌徒走向原野

他一伸手，就摸到了清瘦的山脊

我在屋内写诗

大片的落叶自书叶中飘出

纸张上出现了一个流泪的脸

爱人在厨房烧菜

剁肉的声音像刮骨的音乐不忍谛听

窗外乡野上

几只饥饿的田鼠排成依仗，等待死亡检阅

一辆破旧的拖拉机被死亡的长鞭驱赶着

驶入萧条的村庄，远方，一峰插天

大河东去，半空中行走的身影

正向海洋急驶，但乍起的风浪很快地涤荡去他们

如荡去宇宙中的一粒尘埃

  春天的钟摆

油菜默默地和天空对话

花香的长指甲挖伤湖泊的嫩脸

柳树的阴影可以储存洒上细盐的宁静

云朵的洁白刚好装满航天员的惆怅

蛙鸣的吊床上晃动着前世的睡眠

这春天的钟摆摆向今生的萧瑟和后世的辽阔

许多蜜蜂被抛出老远

也可能落入花香，也可能落入夕阳

也可能落入蓬蒿